053
意识昏昏沉沉,彷如整个人坠入了昏暗的深海之中。
头顶上方遥遥有光亮,竭力想要伸手,却始终无法去触及。
黎白榆的神智难以清醒,不知多久,他又感觉自己似乎滚进了无边的岩浆里。
周身都是一片火海似的滚烫,热得仿佛空气都胶黏在了身上,连呼吸都在烧灼着虚弱的胸腔。
这场高温来得太过汹涌,而且烧滚沸腾,始终没能退去。
直到不知何时,身体被一片凉意轻轻裹住,皮肤得以降温,黎白榆的神智才终于稍稍安稳。
他慢慢睁开了烧得发酸的眼睛,眼前一片湿漉的晕影,视野也涣散着,全然看不清详情。
黎白榆就这样虚恍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有除了睁眼之外的其他动作。
贴裹着他的凉意也一直没有消失,甚至没有被他烫热。
还是那么凉凉的,很舒服。
直到被那微凉轻轻碰了碰额头,眼下,微红的鼻尖。
黎白榆才终于动了动干涩的唇。
他开口时,声调很轻,尾音也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这么冰?”
那熟悉的凉感来自于谁,哪怕黎白榆现在烧得厉害,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是你太烫了。”
抱着他的男人说得也低声。
凉意慢慢贴触在潮热的眉梢,眼尾,单薄耳廓。
的确跟这些部分带来了惬意的降温。
但黎白榆的思绪依旧有些迟缓,视野也没能彻底清明。
他微许怔怔地,眨了下烧得湿透的浅金长睫,小声问。
“你在……亲我吗?”
那微微的冰感顺着美人苍白的下颌,轻轻停在了他的唇畔。
“我在帮你降温。”
严野客的声线依旧磁沉。
黎白榆又眨了下眼,睫尖飞溅开一点细碎的微点水珠。
他那绝艳惹人的眉眼还懵懵的,忽然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问。
“张飞会这么帮关羽降温吗?”
严野客嗯了一声:“会。”
“……”黎白榆终是没忍住,抬眸看他。
这人怎么这么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严野客被他看着,说得依然心平气和。
“思想正直、心里没鬼的人,做什么都问心无愧。”
黎白榆虚弱地闭了闭眼。
心里没鬼,思想正直。
到底哪个词跟严野客沾边?
四周并不光亮,室内似乎被拉了窗帘,光线很是黯淡。
黎白榆之前睡得昏沉,甚至连现在是什么时间,天有没有亮都不清楚。
“几点了?”
他半阖双眸,虚弱地哑声问。
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略带薄汗的后颈被托住,黎白榆被稍稍抬高了一点,微微泛粉的唇边还递来了一杯水。
“喝点水。”男人低声道。
黎白榆原本还想追问,但他刚一启唇,就碰到了唇畔的吸管。
哪怕只是喂水这么琐碎的小事,严野客也做得这样周全体贴。
半躺时,用吸管喝水真的很方便。
黎白榆也真的渴了,忍不住慢慢喝了一点。
他烧得高热,喝这种原本正好的温水,都觉得从喉咙到胸腔,润出了一片明显的凉感。
等他喝完,严野客拿开水杯,又伸手抽开了微微被打湿的枕头,换了一个干净蓬松的软枕,才重新把黎白榆轻轻放回了软枕上。
“你的烧还没退,先把病养好。”
男人低声道。
“有什么事,等你恢复了再聊。”
黎白榆重新睁开双目,用那双潮漉似海面的眼眸看向严野客。
“病好了我要走。”他说。
严野客沉默了一瞬。
不算明朗的光线中,男人那过分立体的骨相,让他的面容愈发显得阴影颇重。
但在长长的沉默之后,严野客还是答应了。
“可以。”
黎白榆却没有就此打住。
“还要分开。”他说,声音依旧带着沙沙的涩,“我们之间,不再发展朋友之外的关系。”
“……”
这次严野客的沉默更久了。
不过,在黎白榆的注视下,男人终是开口。
“你觉得ab不能在一起,想和身为alpha的严野客分开,可以。”
黎白榆慢缓地眨了眨眼。
虽然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案,但不知为何,黎白榆还是没能放下心来。
严野客这话说的……
他是不是想和自己玩文字游戏?
还没等黎白榆想清,他就听见了一道轻微的震动声。
严野客已经起身,拿过了一旁的手机。
而且男人居然把手机接了起来:“说。”
黎白榆的眼廓仍有些酸涩,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记得严二叔说过,严野客不喜欢接电话。
在养和医院陪护的这些天里,黎白榆的确很少见到严野客接听别人的电话。
他多半都是视频会议,或者直接处理图文信息。
通话那边的声音并不大,严野客也没有开免提,黎白榆没能听到电话中在讲什么。
甚至就连严野客,也只是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严野客走回来时,黎白榆还看着他。男人沉默了两秒,才开口道。
“你的抽血结果出了,医生说是普通感冒,排除了信息素残余的可能性。”
黎白榆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发烧……是当初被注射信息素的后遗症吗?”
其中这种猜测本就可以直接排除,因为黎白榆在粤城医院复查时,体内指标就已经没有明显异常。
他恢复得很好。
而且那件事发现到现在,早已一个月有余,怎么也不至于现在还有残留的影响。
但严野客却好像依然保有着最高级别的戒备。
不愿让黎白榆有任何意外。
男人此时的神情也并未舒展放松。
“医生说感冒的诱因是风寒,也可能是受到情绪影响,免疫力降低。”
这点黎白榆其实也早有预感。
除了突来的暴雨,他最近的情绪也不算太好。
因为黎白榆已经回想起了失忆前的经历。
……还发现,自己不可能和严野客在一起。
黎白榆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却听到严野客说。
“抱歉。”
男人嗓音低下来,向他道歉。
“我知道你很生气,这次的事,是我的问题。”
黎白榆微怔了怔。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个“情绪影响”,严野客以为自己是被气发烧的。
“等你病好,我会帮你订机票,送你去机场。”
严野客此时的确没有了之前要强行将人留下的阴冷之感。
但黎白榆虚弱伸手,掩唇低咳了几声,还是没想明白。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同意我走?”
“你明明知道,拦我没有意义,也不可能真正隔绝我所有的联系……”
哪怕只考虑关茴,这个黎白榆的导师。
身为严野客的小姨,她都不可能同意严野客这么做。
严野客抬手,轻轻拍顺了一下黎白榆单薄的背脊。
他的视线垂低,良久才道。
“因为你突然离开,我无法接受。”
但就像已经冷静了下来,男人又道。
“经过这两天,我的情绪已经稳定,可以答应。”
好吧……
黎白榆咳得累了,闭上眼睛歇缓了一下。
他本就还在烧着,这时身体虚弱,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
好像又一次睡了过去。
室内也安静了下来。
空气都透着一分宁然。
但没多久,沙哑的咳声再度响起。
“咳、咳……”
黎白榆又咳了起来,身旁的严野客皱眉,拿来一个小巧的玻璃吸瓶,插好吸管,递给了黎白榆。
喝了止咳糖浆之后,黎白榆的气息才勉强平复了一点。
他的睫尖湿漉漉的,双眸依旧微微阖闭着。
“我睡着时梦见……你把我关起来了。”
开口时,黎白榆哑软的声线也带着鼻音。
“还有手铐,和冰凉的链子。”
严野客之前不说还好,他一说“不会用手铐”,黎白榆居然还真的梦到了。
本就烧昏了的意识再难控制,肆意发散,让梦中的场景愈发难言。
荒诞,昏乱……无以挣脱。
“嗯。”
耳畔响起一声低应,烧热的额头也传来了一阵温和的凉意。
严野客把手覆在了黎白榆的前额,去探看病人的体温。
他还开口,淡淡地,状似无意地问。
“你梦到的手铐,是什么款式?”
“……”
黎白榆闻声睁眼,眸光蕴着一片湿漉漉的水色:“?”
因为皮肤高热,他的眼下痣一直是红的,在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愈发惹眼。
艳得灼人。
严野客被他看着,沉默了一下,说。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喜好。”
“…………”
黎白榆闭了闭眼,呼吸颇有些缓沉。
他嗓音还是哑的。
“我喜欢咬人。”
黎白榆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趁着病好的时候,多咬这人几口。
……谁会喜欢手铐?
但黎白榆才刚刚闭眼,就觉鼻息一凉。
接着,那熟悉的冷意就覆在了他的唇上,甚至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唔……!”
黎白榆被惊得瞬间睁圆了眼眸,却根本没能阻止对方的动作。
那突然落下的吻冰凉而深长,像是要把另一个人的气息,全然烙印在黎白榆的唇齿之间。
再不可能消散。
毫无防备的青年被压软了唇瓣,甚至还被搅住了舌尖,他根本推拒不得,只能任由严野客近乎凶悍地肆意动作着。
“呜、嗯……”
本就带着鼻音的呼吸,这时变得愈发低促,即使黎白榆闻不到信息素,他也能清晰感知到严野客的气息。
和对方圈抱着自己的,越发鲜明的凉意。
“咳……咳呃……”
直到黎白榆终于被放开时,他的睫根连同眼廓都烧红了。
映着那颗艳丽的眼下痣,更是美得瑰绮难言
“你……?!”
黎白榆急促地低喘着,惊愕地看着严野客。
严野客也在看他,声音却沉得很低。
“你不喜欢咬人。”男人忽然说。
磁低的声音里,甚至像是带着点遗憾的低落。
“………”
黎白榆觉得他简直难以理喻。
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不小心挥到严野客的脸时,对方的反应也如此难懂。
黎白榆更难明白。
怎么严野客不管是被打还是会被咬到……都显得这么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宝打了一下,所以yyk今天表现得稳定了一点[害羞]
明天再接着疯[撒花]
感觉大家都已经猜到了yyk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