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
黎白榆有种说着说着话,突然被人捧起脸嘬了一口的无言感。
严野客似乎也察觉了。
他没继续张扬,再说自己那些骇人听闻的话,只是拐回了正题,低低地问。
“你今天才想起来吗?”
黎白榆看他。
所以严野客以为自己早就知道了?
“歌词是我改的,”严野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解释,“爷爷喜欢听粤剧,之前他住院时,省里粤剧团有了新戏,没有线上,只能现场听。我就找人去录了现场。”
“录制方也是个版权商,说他们还可以提供老牌金曲的唱片,所以我买了一份。”
“歌词可以编辑,我分享时改了一下。”
黎白榆沉默了倏瞬,问:“那婚约呢?”
严野客分享的这条动态很早,黎白榆之前并没有留意,直到今天言凤鸣气急败坏地拿给他看,黎白榆才知道有这回事。
言凤鸣有严野客的微信。
但他却不在黎白榆的联系人里。
“黎雨生最开始定的婚约,是和言凤鸣家。”
严野客也老实承认了。
他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之前黎雨生催促黎白榆去嫁的,根本不是严家。
严野客的婚约,甚至也不是从他弟弟那里抢来的。
“言凤鸣家做贸易出口,二十五年前,黎雨生所在的工厂曾是他们的供货商。黎雨生作为出纳,经常和言凤鸣的父亲言萧打交道。”
这是黎言两家最早的渊源。
“后来言萧举家搬到了港城,黎雨生还托他给刚刚出生的黎杨办了港籍户口。”
这点,黎白榆也回忆了起来。
言凤鸣家的条件远比黎家好,黎雨生没少给言萧送礼,求他办事。
“十一年前,黎雨生辞职创业,依然和言萧有合作。黎氏在东南亚原产地建厂,也有言萧的助力。”
严野客说。
“那年你十二岁,和言凤鸣年纪相仿,黎雨生为了攀亲,和言萧定下了小辈的婚约。”
太早了。那时候黎白榆才初一,就被贸然定了婚约。
严野客当然不会称呼这种荒唐的事为娃娃亲。
亲什么亲?谁都不许和白榆亲。
但严野客也无法去逆转时间。
要真是黎家近两年才开始催婚,严野客怎么可能让别人占去这个机会。
“今年被送去加州读书的人,也是言凤鸣。黎雨生得知言家的打算,就想借这个机会让你们多相处。”
这些事,也的确与黎白榆今天撞见言凤鸣之后,逐渐复苏的回忆相印证。
而且,这也解释了黎白榆之前最大的疑惑——
以黎家的份量,黎雨生怎么可能和豪门严家攀上婚约?
原来确实没能攀上。
是严野客自己来抢。
黎白榆也反应过来:“所以他才想把我改造成omega?因为婚约对象一开始就是alpha。”
而不是在外界眼中,一直是beta的严二少。
他又意识到了什么:“那为什么突然在今年催这么紧?”
黎白榆已经隐隐回忆起了端倪,而这时,严野客的话更是为他做了印证。
“因为今年年初,言凤鸣发生了信息素紊乱,需要接受治疗,寻找匹配的omega。”
“他会来北美,也有想要在这看病的原因。”
“……”
黎白榆果然没有猜错。
他确实被当成了联姻的工具,被物化成了另一个人治病的所需。像一只吊瓶,一管药剂。
哪怕代价可能是黎白榆的生命。
“言凤鸣有信息素紊乱。”
严野客忽然重复。
他很平淡地、不经意地表示。
“这种无法自控的alpha都是最劣选择,根本不配求偶。不像我,一直稳定。”
“……”
思绪被打断的黎白榆有一刹无言。
感觉他又被人无缘无故地嘬了一口。
“言萧会同意取消婚约,可能是因为他做出口,运输物流一直倚仗我二叔。”
严野客把这个问题也解释了。
黎白榆知道,严家以航运起家,又是港城的老牌顶豪,体量是言凤鸣家完全没法比的。
他们两家之间的悬殊差距,甚至远比言家和黎家更大。
“不过我不习惯做仗势欺人的事,”严野客忽而又道,“我去找了言萧,当面和他聊了我们的感情。说我真的很爱你,这辈子不能没有你。”
“言叔叔被我们的爱情打动,主动提出会取消婚约,成全我们。”
男人微微垂低了视线,一向薄冷的镜片都多了一分柔和,像是很好地藏去了镜后主人的赧然微腼。
“还祝我们鸿案齐眉,百年好合。”
黎白榆:“……”
这就是他几次生出了违和、被嘬感的原因。
因为对这么离谱的话,严野客不仅说得心安理得。
还引以为傲。
所以事情也很清楚了。黎白榆想。
从头到尾,整个婚约都是严野客强行抢来的。
强扭的瓜他使劲吃。
“抱歉。”严野客也为自己的隐瞒道了歉,“我不知道你没回想起言凤鸣。”
“我以为你之前就恢复了全部记忆,所以没提起,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
在和妈妈关藻的那通电话之后,严野客的确在反思,也逐渐更坦诚。
他最后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是我的错,我该早和你解释清楚的。”
让人听得也很明白。
严野客的道歉只是为了自己没和黎白榆说全的失误。
而不是为他那惊世骇俗、一意孤行的抢亲。
黎白榆默默看人,眉眼无澜,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但黎白榆开口,忽然又问了一句。
“你知道他今天要来吗?”
严野客问:“谁?”
他的神情反应都很自然,黎白榆看了他两秒,才道。
“言凤鸣。”
也是这时,黎白榆的手机响起。
来电话了。
黎白榆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略显冷厉的阴郁嗓音。
“你回去见到他了没有?”
两人相距很近,严野客也听出了对面的声音。
是言凤鸣。
黎白榆没回答,反而平静问:“有事?”
言凤鸣似乎很不喜他的这种平静,嗓音几乎有点恶狠狠的意味。
“怎么没事?我要看你被那个疯子囚禁了没有。”
黎白榆的余光瞥见,严野客神色沉静,毫无起伏波动。
好像在说,疯子是谁,请他明辨。
“我已经回来了。”黎白榆没接言凤鸣的话,只说,“没事先挂了。”
言凤鸣打过来好像确实没什么正事,但他这时还不忘喊了一声。
“不许再拉黑我!”
电话挂断,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黎白榆的神情依旧平淡。
“言凤鸣说,取消的婚约根本没经过他的同意。我的微信也一句话没说,就把他拉黑了。”
黎白榆看向严野客。
“得知我回国,他也飞回了港城找我,但不仅家里阻止他,他也一直没找到我。”
和当初,李景煦找来的经历如出一辙。
“李景煦是被我父亲拉黑的,”黎白榆问,“言凤鸣呢?”
黎雨生巴不得两家赶快联姻,不可能用黎白榆的手机拉黑言凤鸣。
黎白榆沉默了一下,又补充。
“还是全平台,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严野客被他看着,最终承认了:“是我拉黑的。”
黎白榆问:“为什么?”
他看着严野客,以为对方又会说,为这种人浪费精力不值得。或者说,是不想让黎白榆回想起被逼婚的压抑经历。
但严野客的回答却远比预想的更坦诚。他几乎不假思索。
“因为我嫉妒。”
严野客望向人,视线在装进黎白榆的那一瞬,终于显得微微温缓平和了一分。
没那么迫人阴森。
他老老实实地说:“我也想和你有长达十一年的婚约。”
想了想,还补充:“比十一年更长。”
黎白榆:“……”
有什么是严野客不会嫉妒攀比的吗?
粤菜中也不常用醋啊。
他沉默了一瞬,缓缓问。
“那你知道言凤鸣今天要来吗?”
黎白榆重复了这个问题,室内的气氛也无声而动,微妙地有些沉郁。
似乎已经无法再佯装不明,粉饰太平。
事实上,黎言两家的过去被查得那么清楚,时间表都历历在目,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更何况,以言凤鸣那种言家都拦不住他的性格,他却足足有那么长时间,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黎白榆面前。
这里面如果没有人插手,根本是不可能达成。
那现在呢?
今天,现在。严野客还在监控着这所有一切吗?
男人这时开口,答案也证明了黎白榆的猜测。
“我知道。”
严野客坦白了。
“言凤鸣回港城和他在加州的动向,我都知道。”
“对不起,”他甚至也直接认了错,“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
严野客习惯了掌控所有,悉知一切。
他不仅在工作上用量化预测着瞬息万变的未来曲线,也在自己的真实世界中不遗余力地计算着所有可能性。
这一点,即使是早被妈妈点明,严野客也不可能立刻改变。
但在黎白榆面前,他也郑重许下了承诺。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更正。”
严野客知道这对边界感一向很强的黎白榆来说,可能是冒犯,更可能是越界。
他也微微垂低视线,严肃而虚心地认了错。
黎白榆看着他,平白感觉像看见一只立正坐好的小狗。
明明是凶犬,却连硬翘毛绒绒的尾巴尖都低落地垂了下来。
“……”
但黎白榆沉默了两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我怎么感觉你在高兴?”
他没感觉错,因为下一秒,黎白榆就被迎面而来的男人紧紧抱住了。
他也像是被满身肌肉的健硕猛犬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没等趔趄,就已经牢牢被箍定。
“高兴死了。”
紧紧抱着他的严野客偏头埋在他颈侧,刚刚还低落的声线这时已经完全藏不住兴奋的尾音。
“我没想到,白榆,你真的完全没想起他。”
这么久,黎白榆把言凤鸣全忘了,一干二净。
“我就知道。”
严野客深埋在人清瘦的颈窝,近乎贪婪的低促呼吸间,满满全是黎白榆的气息。
“你心里觉得会和你结婚的人,只有我。”
结实的拥抱近乎是迎面撞过来,黎白榆的手机还拿在手里,他被撞得一时不稳,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手机中的音乐居然开始意外播放。
桌面上的歌词显示,也正好放到了高.潮的那几句。
[零分天注定,十分靠打拼……]
简直就像是严野客的心声播映。
——爱抢才会赢。
“……”
黎白榆终于确认。
哪里有什么认错小狗。
只有一只争宠赢了,趾高气昂,花枝招展的公孔雀。
作者有话要说:
疯批攻,强制爱,监视,插足,抢婚——多么齐全的要素,怎么就被yyk演成了搞笑甜文走向[问号]
先发这段,晚上还有一更,应该零点后,可以明早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