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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神父的审判

晨雾未散时,沈星河的手机在实验台上震动。

屏幕亮着陌生号码,备注栏跳着"未知来电"。

他刚接起,林夏·暗端着咖啡杯的手便顿住——她能听见听筒里传来的管风琴声,混着若有若无的圣水钵轻响。

"沈先生,我是安德烈。"东欧口音的男音比昨夜电话里更显温和,"陈小雨临终前每周来做三次告解,我是她的精神导师。

有些关于'灵魂归宿'的事,或许该当面聊聊。"

林夏·暗的咖啡杯底在桌面磕出轻响。

她的第二人格总比常人敏锐三分,眼尾的泪痣随着皱眉微微跳动:"陷阱。"她首截了当,"他知道你在意陈小雨,拿她当诱饵。"

沈星河拇指着手机边缘。

实验室的白光照在他眼下的青影上,那是连续三天守在冷冻舱前的痕迹。

陈小雨的脑波图还摊在桌上,"妈妈我好想你"的字迹在纸页上泛着浅蓝,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去。"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他越急着阻止,说明我们走对了路。"

王铁柱的工装裤口袋里叮铃哐啷响。

他正往工具包里塞微型炸药——说是爆破专家,实则更像移动军火库。

听见这话,他抬起满是油污的脸:"教堂那种地方,监控死角多,暗门密道比蜂窝还多。

要带家伙吗?"

"带盒火柴。"沈星河扯了扯校服领口,"神父不喜欢火药味。"

南山圣心教堂的尖顶在晨雾里浮着,像支蘸了灰的笔。

三人穿过铁艺雕花大门时,门枢发出老旧的吱呀声,惊起几只白鸽。

林夏·暗的鞋底在青石板上打滑——她特意换了双平底鞋,却还是被教堂前的青苔绊了下。

沈星河伸手扶她,指尖触到她手腕的冰凉,像摸到块被雪水浸过的玉。

告解室的木门半掩着。

沈星河推开门,松木香混着蜡烛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安德烈神父坐在格子帘后,银十字架垂在胸前,在幽暗中泛着钝光。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唯余鼻梁投下的阴影,像道刻进皮肤的沟壑。

"坐。"他指了指忏悔椅。

木椅扶手上雕着荆棘花纹,扎得沈星河小臂发疼。

"你唤醒的不是记忆。"安德烈的声音像块磨得光滑的石头,"是魔鬼。"他的手指抚过十字架,指节因用力泛白,"那些脑波、那些碎片,不过是灵魂留下的腐肉。

你以为在救人?

不,你在制造傀儡。"

沈星河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陈小雨冷冻舱上的彩虹,想起她妈妈在医院走廊里哭到窒息的模样——那个女人把女儿的毛绒玩具抱在胸口,说小雨最爱吃橘子汽水味的冰淇淋。

"如果一个母亲能通过移植女儿的记忆继续活下去。"他盯着安德烈鼻梁的阴影,"这是罪恶吗?"

告解室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安德烈的手指停在十字架上,指腹蹭过耶稣受难像的裂痕。"如果用的是她的身体呢?"他突然抬头,瞳孔在烛光里缩成针尖,"那还是她吗?"

王铁柱的动作比声音先到。

他猛地站起身,工装裤口袋里的扳手撞在椅背上,发出闷响。"头儿,"他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教堂外有动静。"

沈星河侧耳。

风穿过彩窗的缝隙,带来隐约的皮靴声。

不是信徒的软底鞋,是战术靴特有的硬邦邦的踢踏——至少二十人,正从教堂东西两侧包抄过来。

"他们不敢在教堂动手。"沈星河说,语气像在确认某个数学公式。

宗教场所的特殊性他比谁都清楚:国际公约摆着,媒体镜头盯着,就算是张牧云的人,也不敢在上帝眼皮底下动枪。

安德烈突然笑了。

他从黑袍里抽出份文件,纸张边缘还带着毛边,像是刚打印出来的。"国际刑警的通缉令草案。"他推过格子帘,文件角擦过沈星河手背,"非法人体实验、违反生物......够判你二十年。"

沈星河捏起文件。

纸张很薄,能透过光看见背面的十字架水印。

他想起前世在监狱里见过的那些文件,油墨味混着消毒水,让人胃里泛酸。"谢了。"他把文件折好塞进校服内袋,"正好当论据。"

转身时,他的手指擦过忏悔椅的扶手。

荆棘花纹里藏着个极小的凸起——那是他今早趁神父不注意按进去的微型信号干扰器。

指尖轻轻一压,干扰器发出蜂鸣,细得像蚊子叫。

整座教堂的灯光瞬间熄灭。

彩窗上的圣母像隐入黑暗,唯有蜡烛的光在众人脸上跳动。

王铁柱的手准确扣住他后颈,林夏·暗的指尖掐进他手腕——这是他们约好的撤离暗号。

三人猫着腰往告解室后门跑,王铁柱的工装裤蹭过墙面,带落几枚褪色的圣像贴画。

跑出教堂时,晨雾己经散了。

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照得沈星河眯起眼。

林夏·暗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她低头看了眼,睫毛剧烈颤动:"猫叔说,张牧云联合十国科学家联名抗议,要求冻结实验室。"

沈星河摸出怀表。

橘子汽水拉环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滴凝固的橘色眼泪。"那就让他们来。"他说,声音里有火在烧,"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复活。"

回实验室的路上,林夏·暗突然停住脚步。

她的第二人格很少露出这种迟疑的神情,连眼尾的泪痣都在发颤:"刚才在教堂......"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看见一个人。"

沈星河放慢脚步。风掀起她的发梢,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谁?"

"像你妈妈年轻时的样子。"林夏·暗说,"穿蓝布衫,抱着个搪瓷缸,站在彩窗底下。"

沈星河的脚步顿住。

他想起母亲的老照片——二十年前的她确实常穿蓝布衫,怀里总抱着那个印着红牡丹的搪瓷缸。

晨风吹过他的后颈,像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

实验室的白墙己经在望了。

沈星河望着玻璃幕墙里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母亲手术同意书上的签名。

那字迹歪歪扭扭的,是她化疗后手抖得握不住笔。

"快走吧。"林夏·暗推了推他。

他加快脚步。

玻璃门在面前滑开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的无影灯冷白的光。

沈星河站在手术室外,望着母亲沉睡的脸庞。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像对停落的蝶。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通缉令草案,又摸了摸怀表。

"这次。"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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