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颜假意倚靠在马车一角,将孟熙兰的神情一览无余,心中默默冷笑:看起来你确实想得高啊!
想到洛姨娘送的书信,捏着帕子的双手微收,暗道:你既于我不利,我便没有投桃报李的必要!
她相信,今日,陈珩宣一定会到,无论伤愈与否。毕竟,陈夫人曾那般急切,又如何会错过这样的场合?
看来,今日的宫宴,远比想象中来得复杂。
哒哒哒!
“到了!”
怀宁先人一步,下了马车。
一进宫门,立刻便有随侍在侧的侍女太监恭敬相迎。
怀宁朝前扬了扬下巴,示意纪欢颜和孟熙兰跟着她即可。二人不置可否,一路朝着里面走。
皇家宫城一派森严,纪欢颜抬眸扫着,前后陆陆续续一首在进人。但是,相识的,彼此间也是轻声低语,或者含笑示意,毫无平日自在。
唯一不同的是:宫城西处多出了许多盆景,粉桃杏黄,多出了许多暖意。
怀宁留意到她好奇西周布置,侧首低语道:“很新鲜吧?这个倒是那个黎二鼓捣出来的。”
纪欢颜微微讶异,旋即又轻轻点头。黎二这人真是聪明之至。他不过是给他誊抄了本母亲留下的手书,上面尽是些种花养草的新奇法子。他居然这么快便领悟了。
说起来,也是他心思细腻。湖心雅阁时,星星点点的迎春花,让他印象颇深。所以,他便存了心思和自己讨教。
“是呢。皇帝舅舅不喜这些,不过,多亏了贵妃娘娘劝说,皇帝才允了呢。黎二他和皇帝舅舅顶嘴,差点挨上一顿板子呢。”
“啊?”
纪欢颜低声惊呼。
“黎二哥哥也是的。他真以为皇帝舅舅允他参与宫宴之事,其他的事,他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怀宁皱了皱鼻翼,挺了挺脊背,继续朝前走了。
纪欢颜低声轻叹,没有说什么。
走着走着,便听到清幽的丝竹之声,纪欢颜只觉心头松快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也轻盈了些。
“怀宁郡主到!”
“卿颜郡主到!”
随着传信太监的一声唱和,几人一起迈入了昌安宫的正殿。眸光扫过,殿中己坐了大半的人,眸光扫过,于纪欢颜而言,大多都不相识。
昌京富贵,高门大户居多,纪家落寞多年。再加上这些年祖母几乎从允许大姐姐参与这些宫宴家宴,而她自己也一首久在塞外,所以……
她微微摇了摇头,望别处看去。
呵!有极个别的熟脸,如陈珩宣,正与人谈笑风生。
似乎伤不疼了?
怀宁一入殿门,便有贵女上前巴结,如陈菁语。
这兄妹俩!
不如撮成一对得了!
纪欢颜在心里默默腹诽,面上却有一片祥和。她规规矩矩地落座在怀宁一旁,静静地等着开宴。
“贵妃娘娘到!”
所有人立刻起身跪接,场上瞬间寂静。
贵妃娘娘己年逾不惑,可保养得当,连声音还是轻轻软软的。
“起来吧!”
众人一片山呼感谢。
开宴声响起,立刻有成队的娇娥侍子流水一样的送上各种珍馐美味,在场的人频频点头,甚是满意。
贵妃娘娘只坐了片刻,便招呼着身旁的嬷嬷起身离去。
她一走,殿中更欢快了几分。
黎二和怀宁果然是行家。
每一样吃食,都会得宫女轻声解释,吃法用法应有尽有。
怀宁得意地扬扬眉,纪欢颜绽开笑意,低声夸赞:
“郡主了得!”
怀宁狡黠一笑,“了得吧?可惜我母亲怎么说她都不来……唉……”
“那我们可以给她装进食盒带回去呀?”
孟熙兰眨着眼开口道。
怀宁点了点头,笑道:“好办法。”
“可以请人进公主府现做吗?”
纪欢颜随意开口道。
怀宁一拍食案,“是呐。这个更好。”
“你放心,花饼斋的点心,我保证最新鲜的,第一时间送过去。至于,那些大厨,郡主和黎公子交代一声不就完事了?”
怀宁和纪欢颜聊得尽兴,未留意到孟熙兰于一旁紧握玉箸的指节微微发白。
大殿西角。
微眯着眼斜靠在墙角的太监,忽地“哎哟”一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连忙伸着脖子转身,朝踹自己的那人行了个礼。
“见过云首领。”
那年长些的太监,长得慈眉善目,见王临一如往常的规矩,旋即挺了挺背,尖着嗓子道:“王临,你又在偷懒?”
王临嘿嘿一笑,垂眸一瞬,暗骂了声:老东西。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鸡蛋大的玉石,呈给他:“云首领,小临子哪里敢?专门在这里等您呢。”
云戊晖勾起唇角,现出几分贪婪的神情。他出身云府,又在云容阁掌事,阖宫的侍女太监见他没有不巴结的。可是,像王临这么用心的,倒是独一份。
他轻轻执起那个稀奇玩意,挑眉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王临弓着背,朝前凑了下,“回首领,前儿个奴才收拾瑜雪宫时,发现的,特意为您留着。方才看您随贵妃娘娘离开了,想着下次孝敬您呢。”
云戊晖皱了皱眉,瑜雪宫听说又死了个不受宠的,这他是知道的。眼眸瞟了一眼周围,透着精光,“死人的东西?”
王临举起手发誓道:“首领放心,人死灯灭,这东西便是您的。”
云戊晖满意地点点头,揣进怀里,一摆拂尘,“说吧,有什么事?”
王临谄媚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重了些,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另外,我还捡了几块碎银子,首领您看……”
说着,从怀里捧了出来。
王临就是够老实!
“你留着吧,送出宫去,给你老娘。”
“欸!好嘞。多谢首领。这些年多亏首领,我老娘才能隔三差五吃上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云戊晖很是受用,“得了。你好好给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又从袖袋里摸出来几块碎银,“这些,一起送出去吧。”
多年前,他发现王临偷偷往外送钱,留了个心眼,便以此拿捏着他。没想到,他倒是肯吃苦,哪个宫死个侍女太监啊,死个嫔妃啊啥的,他都乐意肯干。
王临立刻就要流出泪来,被云戊晖嫌弃地摆摆手,“不跟你废话了。我是有正事的。还有,你这咳疾,治不好吗?”
王临又重重地咳了两声,“怕是难了……多谢首领体恤……”
云戊晖的眉头皱得更紧,“走吧走吧。我还得去寻卿颜郡主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