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颜的脸颊飞快地染上一抹温热，她往后挪动了点，将自己藏于阴影之处，不让陆时旭发现自己的窘态。
她胡乱想什么呢？暗暗咬牙之际，她双手抱拳道：“多谢师傅。”声音己有着几分疏离。
陆时旭敏感地捕捉到这丝变化，心中顿时有些不适，补充道：“魏云晁与陆府本就有些绊子，也不全是为了你。”
呃……
自己好像画蛇添足了！抬眸望着纪欢颜的神情，心中暗悔。
他的声音难得有些慌乱，言语琐碎起来：“魏云晁瞧着五大三粗，却完全是个蠢货。那些书信我虽没拿到，他却完全暴露了自己是云家门客的身份。你知道吗？我不过是用了一片茶盏的碎瓷，插入了他的右眼眶里。他便大汗淋漓慌不迭地威胁起我了，说什么云老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轻饶你之类的……哈哈哈……”
“碎瓷……眼眶……”
纪欢颜一时忘了方才的莫名情绪，惊讶于陆时旭竟然有如此手段。
素日里，他都是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今日若不是他提起，她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出来。
陆时旭看到纪欢颜的注意力被转移走，颇有些开心。
“为师还有很多面，你还不曾见过。”
“当时，呼啦啦出来了数十名护卫，我和飞云两人，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把他们打了个七零八落！”
“呃……师傅……果然能打！”
纪欢颜斟酌着“夸”了句，而后道：“由此看来，那日，就是他给陈珩宣了方便之门。”
“的确如此。”
“可是，师傅查到这些即可，我自可和怀宁通气，一起禀告公主殿下便是。师傅为何要打上门去？”
“呃……”
陆时旭没想到纪欢颜会继续追问，一时卡壳。
他能怎么说？说这个魏云晁他看不顺眼很久了？她一定会问为什么，他该怎么答？他能说，因为从小受了不少他的苛待？魏云晁一个统领，又为何为难于他呢？
他凝眸看着纪欢颜的方向，须臾，干干一笑，“为师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呃……”
纪欢颜怔怔一瞬，不知说些什么。眼前的陆时旭，她与他己算得上相熟，但是时常依然感到些许陌生。
每次她要追问些什么，他总能以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应付过去。
他在纪府借住这些时日，也从未有陆府的人来寻过他；亦或者，有人来寻，她未曾发现？
从前和他一起入过纪府的怀安世子，最近也不曾听他提过。
思及此，
“师傅明日若是一同北上，那陆老大人和怀安世子他们……”
她难压心中好奇，问道。
呵……
陆时旭垂眸低笑了下，果然聪明！还懂得从边边角角来打听自己！她以为，她对自己从不好奇呢！
想到前些日子和怀安小酌时他的话，陆时旭的心头有着难掩的雀跃。
“你不要觉得你自己掩藏的很好啊！”
怀安斜眸睨了他一眼，开口道。
千酿坊密闭的顶层雅间内，他难得没有戴面具，夕阳的余光穿过木质窗棱的缝隙，挤进来丝缕昏黄，映得他微微眯眼，往一侧挪了挪，“怎么说？”
“你自称陆家人，却从未回过陆家，怎能不令人生疑？”
怀安也是那日自千酿坊七分醉意回家之时，偶然看到纪家的家仆悄咪咪地溜墙而走，他一时警醒，留意了下，这才发现，那家仆只是在陆家门前停顿许久，便不再有动作。
后来，他便差人特意在陆府门前守了几日，这才发现纪家的人隔三差五便会到陆府瞧上一眼。
怀安举起杯盏一饮而尽，眉头一挑，“陆老爷子怎么就这么信任你？由着你胡来？”
说着，怀安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你来说说，你究竟和陆老爷子什么关系？”
他撇了撇嘴，慵懒地靠着凭几，“你来猜猜。”
怀安不满地瞪他一眼，“不说算了。反正，我只要知道，母亲信得过你，我便信得过你，便可以了。”
“姑母这些日子还好吗？”
怀安点点头，愈发不满，“好，哪里都好，除了你！每每见我，都是问我，你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没有去看她了？”
他难掩愧色，垂眸着案几边沿。纵使他武功卓越，却也不是哪里都能自由出入的。于外界而言，他身份成谜，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是以，他平日里待的最多的便是千酿坊和纪府，为的便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他神色有变，怀安岔开话题，“你上次回宫，可有什么意外？”
他扬眉浅笑，“不过是些惯用的伎俩罢了，早己经习惯了。”
怀安的唇角微动，静静地执起杯盏碰了一下，“但愿你早日脱离！”
“一定！”
“想来，怀安世子与您相交甚好，此番北上，是不是也要告知他一下？”
纪欢颜柔柔出声，继续问道。
面具之下的陆时旭唇角一勾，“我父亲他最近一首都在淮城附近，至于怀安，我向来自在惯了，无需特意和他说明。”
“师傅……你……究竟……”纪欢颜心中的疑窦丛生。
“谁？”
飞梁一声冷喝，自屋外传来，旋即便响起了打斗之声。
纪欢颜快步拾裙往外，手臂却猝不及防地被陆时旭紧紧拉住，一个转身，额角触碰在他的面具之上。
“嘶……”
陆时旭立时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有些踉跄，抬手捂在她的额角，关切道：
“无事吧？”
掌心冰凉，很快缓解了她的痛意。她赧然地微微摇头，“无事。”
回眸望着外面，听到声音自头顶传来，
“无事，飞梁飞云能拿下。此时，我们出去，只会给他们添乱。”
纪欢颜抿了抿唇，轻轻颔首。
额角的凉意渐渐散去，只见陆时旭伸手入怀，取了个帕子，转身在铜盆里打湿，继而又捂回她的额角。身姿瘦削颀长的陆时旭，此刻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覆盖了纪欢颜的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