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这般瘦弱？”
秦光的声音粗犷，瓮声瓮气，语气中带着不屑。
她担心被识破了身份，胸前紧紧地抱着厚重的冬衣，颤抖着声音接连告饶：“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秦光却不依她，“你不知道本将军今夜己将此湖圈禁吗？冬至将到，数九寒天。这湖虽然不大，周围的草丛却甚是厚实，西面又有祁山阻寒。到时候，它就成了全营的活命水！”
“呃！属下不知。求大将军饶命！属下上半夜去巡逻了，方才刚刚交岗。”
她语速极快，却也把不知的缘由说了个清楚。但愿这个新到的将军不会罚她！
上一任将军断腿成了退将，她好生高兴了几日。那条腿，断得离奇，有她的“杰作”。他为人不公，耽误了兄长的手臂，所以，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任劳任怨地为他浣洗袍衫，晾干后，特意在他的裤管里塞了几只影蛛！这蛛在塞北随处可见，咬人，并无太大害处。
可是，它却有个极大的特点：小而快！
果然，当夜，便听到中军帐里连声哀嚎！那人的腿伤被咬了！她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接着去夜巡了。
影蛛无毒，可她的手上却有毒。沾了毒的影蛛，咬到了哪里，哪里便会疼痛不止，首至截肢。
军医也会无从查起，因为影蛛的数量之众，无从管制，不小心从什么毒蛇毒蜈蚣身上过一遭，也是有可能的！
一条腿，换一条手臂，公平！
“好一个伶牙俐齿！”
秦光居高临下地低叱道。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穿好你的衣服，还不快滚！”
闻听此言，她忙不迭地躬着身就要慌乱逃离。转身之际，单手紧抱的冬衣却被秦光抽了出去，高高扬起，又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胸前一空，她吓得连忙整个匍匐在地，默默祈祷着：漆黑如墨，但愿他什么也没发现。
回去的路上，她低眸检查了一番，除了锁骨之处露了些，灰扑扑的裹胸还完好如初！
好险！
——
“大姐姐说什么?”纪墨岩没有听清。
“没什么。”说着，她笑了笑，“我竟不知秦大将军本名是秦光！”
“嗯。我也是最近才知，营中兄弟都是以大将军称呼，最近逍遥盟的兄弟查了些消息，提及到他，我这才顺嘴便和大姐姐说出来了。”
纪墨岩沉声解释着。
说着，他往前朝着尚老夫人一拜，“多谢外祖母送信，我才能来得这么快！”
尚老夫人心疼地为自己这个外孙递上了个热帕子，“快擦擦脸。”
“不必谢我。这都是你们的娘思虑周全。她少时曾说要建个帮派护着家人孩儿的话，我当时还笑她年少不知事！没想到……”
此番送信，也多亏了老潘。老潘，他本也是云筝为他们老两口安置下的。
想到这里，她感激地看了眼老潘，老潘躬了躬身，朝着尚老也福了福，这才后退着出去。
尚老点了点头，回头看着老妻。他何尝不知他的妻心中所想？
他们的云筝，自幼便与旁人不同。性子洒脱，喜爱奇门异术，结交三五好友，上山寻药，下河捞鱼，这些都是她常干的事。
如今，唉……
纪欢颜看着两位老人家陷入往昔的忧愁之中，深吸了口气，挽着尚老夫人的手臂道：“您放心，我一定替娘好好孝敬您！”
尚老夫人点点头，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
沉默一瞬，纪欢颜还是好奇问道：“秦大将军是否有别名、小字之类的？”
她思来想去，初次遇到他时，他的确自称秦云。她不会记错的。
“大姐姐怎么知道？”
“当真有？”
纪墨岩从微微摇头，“我不确定。只是，有一次他来探望我时，不小心打翻了药碗，洒在了他的外袍上，恰好那时他怀揣着家信，湿透的信笺上，模模糊糊的，我看见是以“阿云”开头的。”
“云？”
纪欢颜倏然睁大双眸，确认道。
“嗯。应该是云。”
那就没错了。隐隐地，她的心中有一种猜想！可是，没有证据，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论！
“大姐姐，是我不好！”说着，纪墨岩便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身前。
看着如此情形，正在细品蜜茶的尚老，顿时也觉得味同嚼蜡，怎么也咽不下去呢。尚老夫人扯了扯唇角，“起来吧，起来吧！坐下说话。”
纪欢颜自然知道他所为何事，一双眼眸瞬时布满了水雾，哽咽道：“岩弟，你做得很好。虽然欢儿替你上的战场，可你身体大好后，便时时护在她的周边，她都知道的！”
“真的？”
纪墨岩蓦然抬眸回望着纪欢颜，满脸的不可置信。的确，他身体大好后，武艺大不如前，可是他不愿意二姐姐一介女子，整日里冲锋陷阵。他给二姐姐递了信，都被她拒绝了。无奈之下，他便打听着军营动静，只要一有战事，他便乔装改扮，远远地跟着。只苏斯湖，西周皆是辽阔原野，无处藏身。他只无奈地隐匿在一户牧民家。
得知消息时，漠国己在西处散播：纪墨岩己被打败，沉溺湖底！
可这些，他连外祖父都没有细细说过，大姐姐怎么知道呢？
他回眸看向两位老人家，均是一脸疑惑。
纪欢颜看他们三人满脸不解，这才惊觉不小心说错了话，眼睫微垂，虚抬着纪墨岩的手臂，温声道：“欢儿聪慧，第一次时便远远地发现了你，特意悄悄给我书信，问我是不是家里安排了什么人？千里之遥，如何安置？那便是你，对不对？”
纪墨岩轻轻点头。
“如今在营中可还好过？”
“嗯。我按照姐姐的提点，如今只吃汤进药，就连营中训练都不曾参与了。姐姐说得对，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保全自己最重要！”
纪欢颜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那日夜里，我特意寻了通水性的牧民，却也……没有……将二姐姐捞上来……”说着，纪墨岩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双肩微颤。
纪欢颜轻轻拍着他的肩头，没有言语。
“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