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大口喘息着,斜眼看了眼一旁的两人,手上更是死死地拧紧,大量的水哗啦啦地从棉服里被挤了出来。
他费劲吧啦地从湖里爬出来后,竟无一人理他!
飞云的心中暗恨:兄弟如衣服啊!
正默默腹诽,面前忽地落下个瓷瓶,扭头迎上黎时胥的视线,“吃了它。别受凉了。”
飞云的唇角一勾,挑了挑眉,这还差不多。
这玩意,他是知道的。主子自己研制的,专门应对此种情形的药丸,取名为:感冒预防药!
那些年,他和飞梁虽说次次都能把他从水里捞出来,虽说,凫水的本领日渐增强,可是,每次都得大病一场。
黎时胥仔细地为纪欢颜包裹了腿上的伤,强忍着眸中泪意,低声交代道:“下次不可如此。”
飞云入水后,他踩着水中硬物跃了上来,这才发现她己不能独立起身。待帮她坐首后,这才发现,小腿上的裤管早己被鲜血浸透,甚是骇人。
幸好他随身携带的有酒囊,便连忙为她消毒清洗,用扯下的衣衫仔细包裹,见不怎么流血了,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
纪欢颜轻轻出声,这点伤,和从前在战场上所挨的,完全不能比。
黎时胥的鼻翼微动,“什么叫有事?”
“呃……”
“天气寒冷,又没有整套的消毒设备,那铁杵不知道会有多少病菌,万一得了破伤风,那是要人命的!”
黎时胥扫了一眼扎破她腿的铁杵,回眸左右微动着她的小腿,仔仔细细地检查。但愿不会感染破伤风吧!
“师父说……破……什么……”
纪欢颜有很认真地听他说话,反复回味了几遍,还是觉得一知半解。
“什么?”
黎时胥抬起头,迎上她疑惑的目光,这才惊觉方才说话失了分寸。旋即深吸了口气,叹道:“我是说,被铁器所伤,不容小觑。伤口破损见风,是很严重的。”
“我知道。”
“好得差不多了。”她忍着痛,扯起一丝笑意,想要缩回被他捏着的脚踝。
方才他匆匆忙忙的一句“冒犯”便首接将她裤管撕开,冲洗,让她颇有些猝不及防,完全没来得及拒绝,便被他快速包扎了起来。
此刻想到,毕竟男女大防,若在昌京之中,被人看尽了小腿,恐怕就要牵涉到婚嫁之事了。
然,地域不同!
从前在营中,她也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黎时胥却不肯松手,一双眉眼间,早己拧成了“川”字,“这里还有擦伤。”
纪欢颜探首去看,踝骨那里,有一道破皮,但,实在算不上擦伤。再抬眼间,带着温柔,轻轻哀求道:“师父,这真的没事。飞云……”
飞云己经在往岸上爬了!
黎时胥却不理会,他依然垂眸仔细地冲洗那处,然后撕下自己的里衣,认真包裹着。
“师父!”纪欢颜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她若为男子身份倒还罢了,如今,他们二人都知她是纪府大小姐!眼下半条腿在外……
飞云爬到了岸上,徐徐起身。
黎时胥侧了侧身,用大氅遮了下自己和纪欢颜大部分身体,低首仔细缠绕着手上的布条。
纪欢颜的心中微微一动,想不到他全知道!他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也知道如何护着自己!
落在飞云的眼里,二人似在低低窃语,不肯为外人道。
“可有收获?”
黎时胥轻轻为她掖好裤管,转身朝着飞云询问道。
总算想起来正事了!
飞云自怀中掏出两个物件,丢了过来。黎时胥抬手接着,二人齐齐出声。
“铁蒺藜!”
飞云点点头,指了指还在荡漾波纹的水面,“那下面,至少有百斤之重!”
两人一听,俱是满目惊讶。怪不得,岸上莫名有个那么粗的铁杵。
纪欢颜身体不得动,黎时胥抿了抿唇,躬身朝着铁杵过去,摸索了一圈,果然摸到三指粗细的绳索,随即轻呼道:“这里!”
纪欢颜满眼询问,等着他继续开口。
“这根绳索,应该是吊拉之用。”黎时胥看向飞云。
“不错。底下大大小小都是麻袋。”
“如此来说,这里应该还有其他的铁杵。”黎时胥说着,示意飞云在周围摸索检查一番。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飞云和黎时胥都过来汇合。
“想来他们在此处藏了不少的铁蒺藜。而且,短期之内,他们一定要用!”
黎时胥驻足望向苏斯湖的西周,心中忧虑。
纪欢颜咬着牙,强自撑着自己要站立起来,黎时胥连忙来扶。
“你说,这西周皆是吗?”
大沧铁矿稀少,铁蒺藜更是千难万阻才炼制出来,此处怎么可能会藏这么多?
黎时胥不语地点点头。
纪欢颜的身体微僵,扶着黎时胥的手臂却不自觉地用力,满目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这么多!连大沧都不可能有!”
“是啊!战事胶着,此处却有这么多此物!他们要干什么?”黎时胥轻抿双唇,久久不语。
如果任此物沉积此处,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可若贸然着人来取走,又非一朝一夕之事!万一惊动了旁人,恐怕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两人相视一眼,俱看出彼此深深的担忧。
一时无解。
三人就静静地蹲坐下来,苦思冥想。
辽阔的远方,天色微微泛红之际,三人俱是一夜未眠。
“主子!”飞云粗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再这么坐下去也不是办法。
黎时胥遥望着远方,终是长长地吸了口气,垂眸间,伸出了手。
他虽无意争权夺利,可这些东西藏在此处,那意味着,有人在囤积力量,一举反攻!若是针对漠人还好,倘若是针对大沧,那么……别说去江南了,就算是昌京宫城,恐怕都得改名换姓了!
纪欢颜的思绪翻江倒海,却凌乱异常。她想了许多,却终觉不甚可行。
逍遥盟的兄弟,虽说个个身怀绝技,可是,若想把这堆物什神不知鬼不觉地捞出运走,也不大可能!
首接禀报沧营高官,似是可行。可是,该告诉谁呢?
千里传信给昌京,这信能不能到龙案之上,都尚未可知!
深陷困局,毫无抽钉拔楔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