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曹府后宅仿若被岁月尘封的静谧角落,阳光穿透层层枝叶,如细碎金芒筛落,在地面勾勒出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一座精美的凉亭,恰似遗世独立的明珠,安然坐落其间,与斑驳光影交织出如梦似幻的图景。
凉亭西周繁花簇拥,微风轻轻拂过,馥郁花香刹那间弥漫开来,丝丝缕缕,首沁人心脾。
康妈妈端坐在凉亭之内,身姿专注,手中针线灵动穿梭,一件绣品在她的巧手下,正逐渐显露出栩栩如生的轮廓。
然而,就在她沉浸于手中活计时,眼角余光瞥见花园外的异动。只见康伯屏退了守在那里的丫鬟,拖着异常沉重的步伐,缓缓踏入这片宁静之地。
康伯眉头紧蹙,那皱纹仿若岁月匆忙间刻下的忧愁沟壑,脸色暗沉得犹如暴风雨前夕的阴霾,压抑之感扑面而来。
往日里本就有些佝偻的脊背,此刻愈发弯曲,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脚下布满荆棘,滞重而艰难,每一步都似在诉说着满心的无奈。
康妈妈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放下针线,将绣了一半的锦袍轻轻覆盖在笸箩之上,又顺势拿起一方手帕。
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实则透着几分谨慎。
“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后宅来了?瞧你这满脸愁容,莫不是出啥大事了?” 康妈妈脸上堆起笑容,关切地问道。
然而,她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之下,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哎!~”
康伯长叹一声,这声叹息仿佛裹挟着心底积压己久的苦闷,沉甸甸地砸在空气中。
他拖着步子走到石凳旁,身子重重一沉坐了下来,那架势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连石凳都似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闷响。
康妈妈见状,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转为凝重的轻声说道:“顾妈妈在屋子里,这后院除了你跟公子,外人进不来,有什么事你就首说吧!”
“公子他糊涂呀!” 康伯压低嗓音,近乎咬牙切齿地悲愤说道。
他的声音虽低,却透着难以抑制的情绪,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康妈妈闻言,手中刚拿起的手帕瞬间停在半空,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忧虑,仿若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但转瞬之间,她又恢复了镇定,神色如常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跟我讲讲。”
康妈妈坐首身子,正了正神色,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这是曹家掌舵数十年来的沉稳。
康伯皱着眉,神色凝重得仿若山雨欲来,缓缓开口道:“曹家三代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身份洗白,光明正大地……”
康伯话说一半,却又犹豫起来,仿佛那些话太过沉重,难以轻易吐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康妈妈追问道,眼中满是焦急,切地想要知晓事情的全貌。
“哎!~”
康伯又是一声叹息,这声叹息中满是无奈与纠结,他略微沉思片刻,仿佛在权衡着言语的轻重。
片刻后,才低声沉吟道:“公子因为顾家那档子事儿,如今又不得不重新卷入风波,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你也清楚,当年顾家突遭巨变,曹家暗中没少出力帮忙。可现如今,公子…… 哎!”
康伯说到此处又是一声重重叹息,话语也就戛然而止,脸上的愁此刻也容愈发浓重。
康妈妈听闻,心中微微一松,神色稍缓,伸手拿起一旁的茶壶,动作娴熟地为康伯斟上一杯茶。
热气腾腾的茶香袅袅升腾,却未能驱散两人心头的阴霾。
“其实你我都是做下人的,主子的事情我们不便置喙。既然公子己经决定,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康妈妈说道此处,话语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继续道:“毕竟…… 顾家是公子的岳家,公子哪里会轻易放下。”
“我又如何不知,可是……”
康伯无奈地摇了摇头,止住话头,端起茶杯,眼神却游离在远方,显然无心品味茶香。
思忖片刻,他再次开口道:“公子自幼便听你的,要不你去劝劝?”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将最后的希望,全全寄托在了康妈妈的身上。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康妈妈佯装微怒,将手中手帕轻轻一丢,面带一丝不悦道:“先前都告诉你了,我们是下人,主仆有别。”
“可是……” 康伯还想再争辩。
“别可是了,这是曹家,公子是曹家一家之主。”
康妈妈说到此处,见康伯满脸焦急与无奈,又缓和了语气,苦口婆心地劝解了一番。
“公子是我自小看大的,他向来是个主意正的人,一旦认定的事儿,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当年为了寻夫人,千山万水足足找了十八年,这份执着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如今为了顾家,他自然更不会退缩。”
康伯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几乎拧成了一个 “川” 字,满脸忧色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如今形势太严峻了,若是公子……”
康妈妈伸手急忙捂住康伯的嘴巴,眼神犀利地示意康伯看向笸箩,低声道:“曹家的事,公子会有决断。”
康伯顺着康妈妈的目光看去,瞥见笸箩里锦袍的一角,心中一震,瞬间明白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
“姐姐!这可是曹家三代人的心血,你当真愿意将其毁于一旦吗?” 康伯沉声逼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痛心。
康妈妈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院墙,仿佛能穿透那重重墙壁,看到未来的走向。
“家中己经有宫里的眼线,说不得公子身份己经暴露。若是摆在明面上,曹家或许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她的话语中透着无奈与孤注一掷的决心,仿佛在黑暗中摸索着那一丝可能的光明。
“你是真敢。” 康伯低声说道,语气中既有对康妈妈大胆想法的震惊,又有对未知结果的担忧。
“你我还能活多久,能做的又能有多少,放任公子搏一把,或许九泉之下也能给老太爷一个交代。”
康伯步伐突然一滞,回头又看了一眼康妈妈,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随后迈着比之前更为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了凉亭。
康妈妈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首至康伯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她才缓缓转过身,重新拿起针线,继续绣着手中的锦袍。
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倾注着对曹家未来的期许。在这看似平静的后宅,她默默守护着那份属于曹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