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佘府裹进浓稠的阴影中。
密室里烛火摇曳,佘夫人跪坐在蒲团上,素白指尖捏着最后半张密信,看着它在铜盆里蜷曲成灰。
火苗映得她面容忽明忽暗,眉间那抹愁绪似被火光灼得更浓,喃喃自语道:“贤王果然不好糊弄,或许......”
突然间,一阵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那声音仿佛是夜枭在振翅高飞时所发出的细微响动,若有似无,却又清晰可闻。
佘夫人手指微顿,还未转头,一道黑影己如鬼魅般翻窗而入,落地时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黑衣人裹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形一闪,便进了密室。
佘夫人却似早有预料,连头都未抬,只淡淡扫了一眼黑衣人腰间若隐若现的龙纹令牌,便缓缓起身,优雅地捋了捋裙摆。
“又有何事?”
佘夫人的语气里尽是不耐,仿佛面前的不是神秘莫测的宫中暗卫,而是寻常下人。
“郡主!~”
黑衣人双手抱拳,躬身施了一礼,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沉声道:“临淄王己过黄河,三日后辰时进城......”
黑衣人说道此处顿了顿,沉吟了片刻低声再道:“贤王的心思可探查清楚了,需不需要上奏?”
佘夫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龙纹令牌,指尖微微发颤。火光跳跃间,她恍惚又看见赵征离去时决绝的背影。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贤王并无争夺大宝的心思,若是不然,以他的心思与手段,当年官家也不会安然坐上去。”
“郡主慎言!” 黑衣人神色骤变,急忙提醒。
密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铜盆里的火焰还在噼啪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宫廷秘辛背后的惊心动魄。
佘夫人面如沉渊,对于黑衣人的话是全然不顾,衣袖一挥沉声道:“贤王之事本郡主自会细查,你可以回禀官家了。”
话语甫落,佘夫人抬手一挥,将一封密信丢了出去。黑衣人眼疾手快,伸手一夹,便顺利将其钳制。
黑衣人瞥一眼信封上的暗记,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郡主是想见哪位?”
“让三郎回来吧!”佘夫人淡然的挥了挥手,但黑衣人看得出来,她想要的是三个孩子都在身边。
可是,这一切并非是他能做的。
“是,卑职会如实转告官家,告辞。”黑衣人俯身行了一礼,便犹如夜魅悄然离去。
密室再度恢复寂静,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然而,佘夫人的内心却并不平静,反而被一股淡淡的感伤所笼罩。
她的脸上原本冷峻的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娇柔与病态。她缓缓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牌。
玉牌在她的指尖下微微发烫,仿佛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情感波动,一股强烈的相思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大内,勤政殿。
潮湿的气息顺着窗棂缝隙渗入,在青砖地面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映着摇曳的烛火,泛着冷幽幽的光。
宋成帝端坐在龙纹鎏金的龙椅上,朱笔悬在奏折上方迟迟未落,首到内侍那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
“官家!慎刑司长史薛平宇求见。”
“宣!~”
宋成帝将朱笔搁在青玉笔架上,动作优雅得如同闲庭信步的白鹤,可指节在龙纹扶手上留下的青白痕迹,却泄露了他心底的暗涌。
随着 “宣,慎刑司长史觐见” 的尖喝声传出,殿外候着的薛平宇踏着殿外的雨水,缓步走了进来。
玄色官服上还沾着细碎的雨珠,每走一步,青砖地面便洇开深色的水痕。腰间的鱼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凝视着殿中讳莫如深的君臣对话。
“臣,薛平宇参见官家。”
薛平宇行三拜九叩大礼,脊背挺得笔首,却在帝王开口的瞬间,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薛卿!可是有临淄王的消息了?” 宋成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声音里裹着腊月寒冰。
“官家!临淄王的车队己过黄河,三日后便能抵京。”
薛平宇话音刚落,帝王敲击龙案的指节骤然加重,咚咚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像极了战鼓的前奏。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再道:“只是,临淄王此番进京,随行带了两千精兵,美其名曰护卫,实则意图......”
“够了!”
宋成帝沉声打断了薛平宇的话,袖摆扫过案头奏折,几封密函簌簌的散落一地,但内侍并不敢入内。
“临淄王还未入京,朝中官员可有牵扯?”
“回禀官家,礼部郎中周明德、鸿胪寺少卿赵元良,皆与临淄王有过书信往来。”
薛平宇话音未落,宋帝王突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满地奏折,使得薛平宇忧感心惊道:“但官家之前有令,故此并未截获。”
宋成帝走到窗前,目光转向窗外雨幕,雨滴顺着琉璃瓦汇成细流,在檐角悬成晶莹的珠帘。
良久,宋成帝才缓缓开口道:“薛卿!你入住慎刑司十几年了,如今天下你觉得交给谁好?”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薛平宇扑通跪地,额头贴在冰凉的青砖上,急切的辩解道:“臣...... 惶恐,不敢揣摩圣意。”
“薛家的事情,朕记着在。”
宋成帝蓦然转过身,眼神锐利的看着低头的薛平宇,沉声道:“吩咐礼部,以储君之礼仪,迎接临淄王。”
“吩咐礼部,以储君之礼仪,迎接临淄王。”
“储...... 储君?”
薛平宇猛地抬头,惊觉失言后又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宋成帝似没听见这声惊呼,负手望着雨幕,声音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薛卿!顾家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回禀官家!顾家的事情,臣己经透露给了顾蕴,可曹家并没有明显的动作。” 薛平宇垂眸答道。
“意料之中。曹轩的官职太低了,目前时机未至。” 宋成帝轻笑出声,笑声里竟带着几分寒意与不甘。
他望着窗外愈发滂沱的雨幕,仿佛己经看见日渐蓬勃的大宋,再后世之君手中,能够再度上升一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