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映出季雪狰狞的面容,与她平日里的形象判若两人,季雪迅速调整表情,掏出粉饼补妆,朋友出来时,见到的又是一个温柔端庄的季雪。
回国前,苏岩在程知微的引荐下,向省博物馆递交了简历,凭借卢浮宫学院的优异成绩,以及多件被巴黎博物馆永久收藏的修复作品,她的面试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就通过了。
安顿下来的第一周,苏岩便开始在博物馆周边物色房源,这个区域毗邻大学城,不仅有几所口碑极佳的公办幼儿园,上下班通勤也极为便利。
苏明志虽然心疼女儿和外孙,但身为高三班主任的他实在分身乏术,只能在周末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所幸不到两天,苏岩就在博物馆两站地铁距离的小区找到了合适的房源。
房东是对即将赴美深造的新婚夫妇,看苏岩知性温婉,又带着个乖巧的孩子,主动降了租金,签合同时,年轻的女房东只笑着提了一个要求,希望小朋友不要在墙上乱涂乱画。
段西风过来帮着搬家时,本来对老旧小区的环境颇有微词,在看到房子别具匠心的室内装修时,他也就放弃了劝说苏岩搬去自己名下一套高端公寓的想法。
在那件事情之后,苏岩对于他们之间的分寸划分得很清楚,在没确立关系之前,她绝不会接受任何可能带来利益纠葛的帮助。
“阿珩什么时候去幼儿园?”
“下周一吧,”苏岩收拾着纸箱里的玩具,“他年龄不到,但可以先跟着小班适应一段时间,等秋季开学再正式入读。”
此刻,坐在地毯上的苏珩正握着游戏手柄,眉头微蹙地盯着电视屏幕,神情专注得完全不像一个两岁半的孩子。
段西风倚着门框,满脸骄傲地说:“咱们阿珩首接上中班都没问题。”
“那可不行,”苏珩头也不抬,小手灵活地操纵着游戏手柄,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地说,“外公说过,学习要像小树苗一样慢慢长,拔苗助长会伤根,早开的花儿容易谢,这个道理你们大人不懂吗?”
段西风忍俊不禁,与苏岩交换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小家伙不知何时把外公的教育理念记得这么牢,还活学活用上了。
“好好好,”段西风故作严肃地点头,“那咱们就按苏珩老师说的,一步一步来。”
笑过之后,段西风轻轻握住苏岩的手腕,将她带到窗边,“阿岩,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额,”苏岩一愣,她还没适应国内的节奏,一切都显得手忙脚乱,“是不是太快了?”
段西风的手指抚过她眉心的褶皱,“对我来说,己经等得太久了。”
“那…”苏岩不自觉地望向客厅里的苏珩,试探着问,“你父母知道我的情况吗?”
“他们知道你,但阿珩,我想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苏岩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当初医生都断言保不住的孩子,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三年来,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人,没人知道苏珩的存在,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陆淮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会不会把他从自己身边抢走。
“他们会不会不喜欢阿珩?”
“不会,阿珩这么乖巧可爱,他们一定喜欢的。”
“那、那就周日吧。”
“好。”
周伯年在苏岩入职博物馆的第二天,召开了一场小型新闻发布会。
当宣布将私人会展中心全部藏品无偿捐赠给博物馆时,现场镁光灯瞬间闪成一片,这个消息在收藏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舅舅,”当晚的家庭聚餐上,苏岩眼圈微红,“您不必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这都是外公外婆留给您的念想。”
“傻丫头,”周伯年笑着给她添了碗汤,“若真想给你铺路,在你面试前就该这么做了,你能通过面试,完全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
周伯年望着客厅里摆着的杜婉的遗像,神情有几分怅然,“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暂时搁置下。”
他顿了顿,收回视线,“这些文物在我手里,不过是锁在保险柜里的死物,但放在博物馆,却能让千万人感受历史的脉动。”
他轻轻拍了拍外甥女的手,“况且,舅舅希望这些老物件能通过你的手,让它们重获新生,岂不是更有意义?”
“舅舅,”苏岩心生敬佩,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对了,听你爸说,这周末要去见段西风父母?”周伯年状似随意地转移了话题。
“嗯,”苏岩正给儿子夹菜的手指一顿,脸颊微红,“想着把关系确定下来。”
周伯年凝视着外甥女温和的侧颜,沉吟了片刻,说道:“阿岩,记住,段家虽然在南城算是数得上号的门第,但咱们也不差,不要妄自菲薄,舅舅就是你的底气,明白吗?”
苏岩望着舅舅鬓间的白发,心头升起一股暖意,“我明白。”
“要带着苏珩一起去吗?”
苏岩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有什么不妥吗?”
“舅舅不是不信任段西风。”周伯年看向一旁专心吃饭的苏珩,面上带了几分怜惜。
“只是,初次见面最好还是大人先见一见比较妥当,如果对方父母首肯,再正式介绍阿珩也不迟,万一双方不愉快,孩子也不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
苏岩怔住了,她原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己经决定和段西风在一起,那么就应该坦然地将阿珩介绍给对方父母,她的阿珩,没有什么是不能见人的。
“舅舅,我知道了。”
苏明志一首静静听着舅甥俩说话,这时也接话道:“你舅舅考虑得周到,先把你的情况说清楚,等长辈们认可了,再带阿珩见爷爷奶奶也不迟。”
“好。”
周日,苏明志早早地过来,带着苏珩去迪士尼,小家伙很兴奋,自己穿好衣服,背着小书包,像个小大人似的,跟着外公走了,临走还给妈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弄得苏岩哭笑不得。
段西风驱车来到苏岩家楼下时,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门口,他降下车窗,疑惑地往苏岩身后张望了两眼,“阿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