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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造化弄人

鹿蜀从湍急的水中爬上岸,气息未匀,一道振聋发聩的响声轰然袭来。

闻声望去,正是长生他们所在的方向。

[摩拉克斯。]

阿米望着远处天空中迅速凝聚的岩元素,冷冷开口,[祂可真够慢的。]

鹿蜀一听是岩王爷,高悬的心瞬间落了地。他怀揣引魂灯,开启元素视野,一寸一寸搜寻着魈可能留下的痕迹。

沉玉谷的雪依旧簌簌而下。

受地脉影响,植物大半冻死,暴躁的动物们也都躲了起来。这片茫茫大雪,给沉玉谷带来了片刻虚假的安宁。

在阿米的协助下,鹿蜀于一处低洼之地找到了魈。

眼前的魈,满身伤痕,往日整洁的衣裳被鲜血浸透,干涸的血痂层层叠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与西周皑皑白雪相互映衬。

他趴在雪窝里,机械地啃着冰雪,眼神空洞,失去了往日的光芒,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魈……?”

魈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挖雪的手深深抠进冰层,指尖血肉模糊却仍在机械地抓挠。

“金鹏。”

鹿蜀用夜叉真名称呼他。

回应他的是骤然暴起的风声,枪尖擦着鹿蜀的耳际划过,在雪地上炸开凌厉的风刃。

魈的瞳孔完全化作竖瞳,风刃卷起青色得傩面碎片,在鹿蜀的身上留下数道血痕。

引魂灯护主,大放光明,为鹿蜀进行治疗。

鹿蜀忍着痛楚,猛地抱住魈,单手掐诀,沉声默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媚,保命护身。”

“智慧明镜,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急急如律令。”

魈的杀气慢慢消散,整个人安静下来,跪倒在鹿蜀怀里,无声无息,无悲无喜。

这可是望舒客栈的魈上仙啊。

是庇佑世人安康的福星。

是威风凛凛的护法夜叉大将。

不该是如今这副模样。

鹿蜀眼眶一热,抬手匆匆擦干眼泪,俯身轻轻跪在魈的身旁,扶住他的肩膀,郑重且温柔地喊出他的真名:“金鹏。”

魈的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剧烈抽搐起来。

鹿蜀见状,急忙紧紧抓住魈的双手,声音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呼唤:“金鹏,我冷静一点,我是鹿蜀,我是鹿蜀啊!”

“呜厄啊啊啊啊!!”

魈痛苦地嘶吼着,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鹿蜀的手背上,滚烫又灼人。

“我杀了……好多人类。”

鹿蜀强忍着哭腔,用力点头:“你有机会赎罪的。”

“归离集……好多血……”

“你会守护归离原,守护这一方土地和百姓。”

魈好似根本没听见鹿蜀的话,如同陷入无尽梦魇,自顾自地喃喃,细数着自己犯下的罪孽。

鹿蜀默默陪伴在侧,轻声安慰,可内心却像被灌了铅,坠坠得发疼。

[历史再详尽,也写不出真实的残酷,后世之人回首,只能看到所谓“必然”的宿命。]

阿米飞出来,轻轻落在鹿蜀肩头。

[他要经历自己无可避免的命运,我也一样。走吧,鹿蜀,来不及了。]

鹿蜀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颤抖的声音:“金鹏,我给你一样东西,你一定要好好保存。”

魈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焦距,也不知究竟听进去没有。

“你一定要坚持住,之后你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祂会赐予你新生。还有其他夜叉,你们会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魈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嘴唇微张,艰难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向你保证。”

鹿蜀伸出手指,凝聚法力,轻轻点在魈的眉心,引魂灯化作丝丝柔光,顺着指尖缓缓融入魈的眉心。

“记住生死印的法诀,然后忘掉这段记忆,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大家。”

魈眉头紧拧,无神的眼眸中多了些许微光,虽不太明白鹿蜀的意思,但出于本能,他努力将每一个步骤铭记于心。

确定魈记住后,鹿蜀再次轻点他的眉心,让他沉沉睡去。此后,他会在睡梦中,一点一点忘掉关于“鹿蜀”的一切记忆。

安置好魈,鹿蜀循着记忆里的路,回到最初的山洞。

踏入山洞的瞬间,望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景象,一种宿命感涌上心头。

他不禁感叹:这就是命运吧,自己即将在这里沉睡,千年之后,又会在这里醒来。

阿米飞出来,第一次展露自己的原型——一只灵动的火元素精灵。

温暖柔和的火焰光芒,却只照亮了山洞的小小一角,显得如此微弱。

鹿蜀看着阿米,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阿米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与决然:“我曾见过绿洲的女神,她为我预言,告知了我死亡的结局。”

“那时起,我便做好了为子民牺牲的准备。可命运弄人,我遭遇了最深的背叛。”

“在被摩拉克斯封印的那些年,我满心愤怒,憎恨着世间一切,首到我来到沉玉谷。”

阿米微微停顿,目光变得温柔而眷恋,“这里的部分子民,是我曾经的信徒的后裔,他们配饰上,还雕刻着火焰纹。”

“看到那些火焰纹的瞬间,我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了。或许,是我做得不够好,没能理解人类的恐惧和痛苦 。”

鹿蜀重重叹了口气,满心无奈与哀伤。

阿米微微一笑,周身火焰光芒大盛,缓缓朝着地脉受损最严重的地方飞去,那背影决绝又孤独。

“这是我的命运,我认了。”

鹿蜀呆立在原地,望着阿米的身影逐渐变淡,首至化作一道摇曳的火花,飘飘洒洒落在地面,与大地彻底融为一体,好似从未存在过。

这一刻,山洞里寂静无声,只有鹿蜀沉重的呼吸声。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再见了,我的子民。]

恍惚间,鹿蜀仿佛听见阿米的轻声呢喃。

[再见了,心软的神明。]

声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徒留鹿蜀在这空荡荡的山洞,被无尽的孤独与悲伤笼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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