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脸一红,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把卡片捡了回来。
一种被洞察了内心私欲的羞耻感始终在他心里萦绕。
等下了车,他故意落在最后。翻翻口袋,从中抖出被他撕碎的卡片,悄无声息地将它们遗弃在脚下。
等第二天再到学院,昨天那个熟悉的伴读又等在惹眼处,频频向陆寒示意。
陆安鸣看到这情景,扯扯欢语的衣角示意她留意。
“?怎么?这好像是刘家的伴读。”欢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人已经讪笑着转到了一根石柱后面。
哦……看样子昨天应该是他递的生日邀请。
欢语不着痕迹的瞥了陆寒一眼,注意到他神色有些僵硬。大概是对于这类事还不太习惯吧。
她就故作洒脱地搭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用手戳戳他的脸,“怎么了陆寒,你不会认为别人给你布置的任务没完成,所以不好意思了吧?”
“!”陆寒瞳孔微缩,“没,没有……”
“噗嗤——那你恐怕有的自责了。这方面你真该和陆安鸣学学,他拒绝这些已经非常熟练了~!哪有你这么优柔寡断的。”
“嗯,……我记住了。”陆寒突然意识到,欢语是在提醒他,这种事以后应该统统拒绝。
“你应该明白,能请动大小姐的,也根本用不到我们伴读从中传递消息。”陆安鸣神色宁静,目视前方。
陆寒闷着头不再说话。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他只是……
想到这里,陆寒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本伴读手册。他前天在帮欢语补作业,昨天被邀请卡搞得心烦意乱,以至于这册子还没背完。
今天晚上,就要检查背诵的结果了,他今天务必要把这本册子彻底记下来。
可不能再分心了。
午休时间,陆寒自已躲在天台上背书。这时,先前的刘家伴读又找上来。
“喂,陆寒,你倒真是会躲。”刘家伴读嬉笑着朝他走过来。
陆寒合上册子,把册子放回口袋,揣着兜转身看他,有点不耐烦,
“你怎么又来了?”
“邀请卡已经给大小姐了,她说了,不去。”
“哎呀,真可惜啊。”刘家伴读搓搓手,在一旁的栏杆处也依样靠着,
“看来我估计错了。你在陆家的分量……也就一般。犯个错,违个纪就出局的那种。”
“啧。”
陆寒瞪了他一眼,“少在这里激我。伴读和伴读,又有多少区别?你在刘家又和我在陆家有什么不一样的?嘁。”
“……这么一看是一样。不过,”刘家伴读狡黠的一笑,“我至少比你聪明点。”
“我至今已经通过伴读工作,给自已攒了不少钱了。至于未来何去何从……我怎么都会过得比你好。我要是陆家的伴读,啧啧,我的收入估计还能翻几番。”
他用那副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冲着陆寒,直摇头,“你啊你,躺在金山上也要把自已饿死咯~!”
……有病!
陆寒心口一噎,转身就要走人,不料被刘家伴读从后面拽住了胳膊,
“哎——别急着走啊。”
“少来烦我!”陆寒一甩胳膊,“这种事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你去找陆安鸣!”
“他?他肯定拒绝啊。”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
“因为你确实缺钱啊。”刘家伴读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他。
好像已经看透了他——一个一直站在悬崖边上,没有丝毫退路的人的底牌。
是啊,陆安鸣有许多选择,敢和陆家提条件。他们家也有钱,不怕得罪人,甚至于还有自已永远不会有的幸福的家庭做退路。
他们在陆安鸣那里只会碰壁。
而他自已最近满脑子想着,假如有那么几万块钱,在自已某天被陆家赶出门后,直接投奔去找乡下的红姨能不能把日子过下去。
呵,果然人穷志短。
“陆寒,我家小姐说了,这次给你增加到十万。我们刘家就是想结交陆大小姐。”刘家伴读打量着他的表情,
“你不用觉得这事难办,其实,你也想知道自已的靠山到底有多稳对吧?不如就试试看?”
用自已陆家伴读的身份去挣这种钱……
陆寒咬紧了后槽牙。他没有回应那人之后的话,甚至于都不记得那人什么时候走的。
他只是把手插进裤兜,把那本伴读手册攥得又皱又湿。
心烦。
铃打了两遍,陆寒和老师前后脚进入教室。
欢语看他神色恹恹的,眼眶发红,心中疑惑。
于是她写了个纸条扔过去问情况。
陆寒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
“干什么去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沉吟着,指间的笔转了几转,
【我只是……】
最终也没写出个所以然来,他用笔来回画线,把字全部涂掉。
他干脆把纸条塞进桌洞,托着腮,挡住欢语这一侧的视线。
欢语又捅了捅身旁座位的陆安鸣。
她跟陆安鸣座位相邻。
此时陆安鸣正在认真写他的笔记,被欢语一胳膊肘撞在右手上,笔记上斜飞出一道长线。
“嘶。”
他有些无奈,抬头看着陆欢语。
欢语好似没有看到自已闯的祸,凑近他问,
“你觉得陆寒刚才怎么了?”
……陆寒?
陆安鸣皱着眉斜了那边一眼,看到陆寒正托着腮心不在焉地看着桌面。
他怎么会知道陆寒怎么了?这之前,他都在专注于记笔记。
以及……不过是记得今天陆家主会检查陆寒的背诵情况罢了。
呵,看样子他的背诵可能进行的也不太顺利。
“不太清楚。”他低声回了一句,毫不犹豫撕掉写岔了的这一页,重新抄写一遍。
转眼到了傍晚,三人又一起坐在了回程的车厢里。
陆寒读着最后两页的内容。他发现自已时不时走神,完全记不住后面这些内容。满脑子都是中午那件事。
“喂,陆寒,晚上一起玩桌游吧?”欢语碰了碰陆寒的肩膀。
陆寒仍然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情绪不太高,
“不了。恐怕没时间。”
他率先登上台阶,往自已房间逃去。
一路上他想着,
看来欢语根本没想过我今天有这项考核要面对……
我果然在她心里没有什么分量,和其他伴读一样无足轻重。
欢语和陆安鸣留在餐厅吃晚饭,桌前只有他们两人。
“母亲呢?”她问佣人。
“家主她临时有事,这几天都不回来了。”佣人把饭菜上齐。
“哦。”欢语若有所思。
她大致有些猜想。
最近常看到家里来一些军人模样的人,聚集在书房好几个小时不出来。
大概是北边的边境又动乱了吧?
陆安鸣看看她,又看了一眼佣人,就低下头继续慢悠悠地夹盘中的肉丸,小口吃着。
吃完饭欢语转身要走,陆安鸣也同时放下餐具跟上来。
等还差几级台阶就到三楼的时候,身后才响起一声仓促的试探,
“……大小姐想玩哪种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