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语半夜又回到陆寒的房间，熟练的钻进被子里，脸色有些苍白。
“又做噩梦了？”陆寒很快转过身来，好像等了她很久。
欢语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不说话。
看她那副表情，八成又是同样的梦。
陆寒看她不打算说，就重新沉浸在自已的思绪里，回顾今晚在家主那边的遭遇。
冷不丁的，他听见欢语问，
“今天晚上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母亲和你聊了什么？”
陆寒打了个哈欠，
“没聊什么。我背完了手册的内容，但她怀疑我作弊。后来还说让我好好表现，既然熟记了手册内容就不能明知故犯。她还说以后等结束伴读生涯，会给我一笔钱做报酬，足够我在社会上立足。”
“给你一笔钱？”欢语重复这句话，蹙着眉，
“我还想让你继续待在陆家呢，你呢？以后想就这样拿着钱离开吗？”
没想到母亲说得这么直白，看来她是真的不打算留陆寒在陆家，所以提前就告诉他陆家的安排。
拿钱走人……
“……不然呢？”
陆寒转过头，在黑暗里注视着沉默的欢语，自嘲一笑，
“在这里哪有我说话的资格，是去是留都是陆家主一句话的事…”
“那你以后离开这里打算怎么活？”
这个问题超出了陆寒的经验范围，他有些迷茫，
“……不知道，我对未来没有什么规划。”
他全部心力都投入到眼下的每一天了。
“是吗。那不如就听我的以后留在陆家给我做帮手。”
欢语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陆寒怔了一下，旋即又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嗯。那……到时候麻烦你捞我一下了。”
欢语脸上重又浮出轻松的神色，把话题带到学院里的琐事上，
“对了，前两天有个赵家的伴读找你说了什么？”
陆寒心里一跳，没想到欢语竟然连这点小事都注意到了。她到底什么时候看见的？
难道她一直表面散漫不经，其实关注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不过她朋友向来很多，各种消息从来都是第一手掌握。
“……没什么，他就是过来和我闲聊。”
“哼。”欢语平躺回去看着天花板，嘴角挂着不屑的笑。
看来还得自已把话挑明……
“我记得赵家的大少爷考入了皇家墨兰学院，他们家一直想邀请些头面人物出席庆祝宴，作为同学院的校友，赵家的大小姐一直有意在学院里笼络大贵族，帮他们撑起排面。他们给没给你一张请帖？”
陆寒声音迟滞了一瞬，“给了。”
“但是我丢掉了。”他补充道。
“哦。”欢语闭上眼睛不以为意，
“那就明天跟他们说一声，我同意出席。”
她说罢就闭眼睡去，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
陆寒却完全睡不着了。
自从上次欢语出席了那个小贵族的生日宴，这之后通过陆寒来攀关系的人就越来越多。
他大多都推拒掉了，剩下的那些，陆欢语总是爽快的满口答应，一改以往的回避姿态。
“我就说陆家大小姐乐意听你的，怎么样？你小子现在不少赚钱吧？”
刘家伴读的戏谑话语还在脑中回荡，陆寒在黑夜里瞪着大大的黑眼睛，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他何德何能，能让陆欢语这样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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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院里，陆安鸣戴着风纪袖箍和几个高年级学生走过长廊。
这所贵族学院对仪容仪表很严格，一有什么违规违纪的情况，扣分事小，以后考取更高学府的时候，这些细节也是关乎录取与否的，这也使得风纪小组更加令人敬畏。
他看到陆寒和刘家伴读又在冬青树篱那里窃窃私语，反感地蹙了蹙眉，于是径直脱离了巡视队伍，朝着这边走来。
陆寒和刘家伴读没有发觉有人靠近，仍然在交谈着。
“赵家的宴会已经答应下来了？真有你的，你现在又能有十几万入账了吧？”
“啧，少废话，我说完了，走了。”
“哎——”
刘家伴读追出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陆寒此刻正杵在几步开外，和陆安鸣面面相觑。
他立刻识趣的从侧面小跑过去，在陆安鸣一扫之下的冰冷目光中溜之大吉。
“陆寒，你做的一手好买卖啊。”陆安鸣冷淡的面孔隐藏着一丝讥讽，他把手背在身后，一支精巧的钢笔在指间翻飞，
“大小姐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一起，迟早要被带坏。你如果再不谨慎些……”他顿了顿，看到陆寒露出了令他满意的紧张表情，
“那我只能把这事交给家主处置了。”
他在黑皮本上刷刷的写了两笔，“仪表不端，扣分。”
然后在陆寒惊疑的目光中抬起下巴示意一下，就转身朝着巡视小组的方向走去。
陆寒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是今天没戴领结……
不过这分扣的实在有点冤。
今天到了学院，欢语发现自已忘记戴领结，于是把他脖子上的领结摘走了。
这事明明陆安鸣也在场，他也知道的。
等晚上回到家，陆寒果然被陆家主叫到书房问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命令他少和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打交道。
原来陆安鸣早早就和陆家主告了状。
没多久，书房的门被欢语推开，她进来看气氛不太对，连忙打圆场，
“母亲，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是了，他难道还能犯什么错？一直以来他做事都是听我的指示的。”
陆家主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
“陆欢语，如果是你把伴读带坏了，我只能另外给你找个好伴读替换。”
她抱着胳膊往后靠在椅背上，“那些和陆家向来没什么交集的家族，你最好少和他们交往。凡事听陆安鸣的安排，不要自作主张！”
如今的陆家太过招摇，权势熏天，暗地里的敌人都虎视眈眈，不可不防。
作为陆家的唯一继承人，陆欢语这一如既往神经大条的样子，让陆家主颇为忧虑。
“我已经答应了人家，怎么可以反悔，”欢语噘着嘴，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还不行？赵家虽然不是陆家的盟友，但是他们在升学宴上应该不会搞什么鬼，来的也都是正经人，我觉得安全的很。”
陆焕沉默地看着她，又抬腕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一会她就要出趟远门。
只要她离开陆宅，这孩子一定没人看管得住。
“……好吧，这次我会多派点人手跟着你。”陆家主妥协了，
“对了，以后再有任何此类活动，必须带上陆安鸣同去，否则你就不准去。”
陆欢语自然是满口答应。
于是这之后很多年，在各种聚会里格格不入的陆安鸣，像一颗让所有人不自在的冷漠电灯泡，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