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埃莱克提奥的房间,正欲呼唤那个靠在墙角的巨人。
“埃莱克提奥大人?天哪.......!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呼唤声被埃莱克提奥的站起所打断。
这个大人是一直醒着吗?不,绝对不是。夏尔很确信自已的感觉,因为这个倚靠在墙角的巨人就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那样。但是埃莱克提奥的表现像是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随时准备着进行.......杀戮。夏尔见过这种生理状况——在那些诺克萨斯雨林中的猛兽身上。
“不,我连一个梦都没有。”埃莱克提奥平静地回答道。“我想,我们应该到了。”
实际上他做梦了,他梦见了他再次与他的同袍战斗,梦见了父亲,梦见了西吉斯蒙德.........还梦见了卡恩。埃莱克提奥握紧了拳头,他怎么会梦到那个叛徒呢?他理应唾弃这个叛徒,但不知为何他却做不到,他只想着如何杀死卡恩,让这个被屠夫之钉占据了灵魂的可悲之人归于平静。
而且这个梦很昏沉,甚至巨人有一会时间是彻彻底底地放松了对外界的警惕。这实在不正常,毕竟神经结是能使他在不睡眠情况下连续作战两个星期的,他只能将这归咎于跟那只狡猾恶魔的搏斗实在太耗费气力了,又或是因为......短暂使用了符文的力量。
“是的,大人。”夏尔站在埃莱克提奥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埃莱克提奥挑了挑眉头,有些好奇这个凡人居然会有求于他。“尽管说吧,凡人。至少海上的这段时日里,你给我提供的餐食总能让我想到战团修道院的晚餐。”
“哦!大人,我真是荣幸至极。我只是希望您能不能第一个出船并且拿着我们新兵连的战旗,我觉得您魁梧的身躯一定可以吸引全场人的注意力。”夏尔挠了挠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军需官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让大伙瞧瞧这位大人了,尽管这个大人并不属于他们新兵连的一员,但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已卓越的口才向其他人骗到更多的补给,毕竟肯定会有人对这位大人感到好奇的。
“你们新兵连的番号是什么?”
“红咬’战团的第八新兵连,我们战团可是崔法利军团里面的佼佼者!”夏尔拍着胸脯叫道,很显然对自已的身份感到自豪。
巨人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说实话他不怎么觉得这是个好名字。“你的厚望我心领了。”他拍了拍军需官的肩膀,并将身上裹着的长袍脱了下来,放在了军需官的手上。既然是要吸引他人的注意力,那么这一身长袍也没有了必要。
保持理智,即使面对异形和灵能者也不要过于冲动,他需要诺克萨斯.........埃莱克提奥默念道。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大陆已有数月,他现在也只知道去寻找所谓的符文,今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从得知。
自已的命运丝线即使在神皇的眼中怕是也纠缠在一起,杂乱无章。现在能支撑他的动力唯有神皇的旨意和自已那可悲的责任感。
是的,责任感。埃莱克提奥只觉得嘴有点发苦,他甚至对神皇有了些许怨气,他为了人类,为了祂奋战了千年,算上那段沉睡的话就是将近万年了。但为什么他死后还得来到这个满是异形和灵能者的陌生世界,去完成那个毫无指引的任务呢?
巨人有些不满,然后将自已的怨气发泄在了自已脚下的木制台阶。
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在埃莱克提奥的脚下响起,是台阶被踩碎了吗?那声音变得有些可怖,像是万千鲜活心脏在一瞬间被挤成了烂泥............血流成河。
这艘船随着那声诡异的声音消失了,化作一团黑色的幕布遮盖住了埃莱克提奥的视野。巨人瞬间失去了眼前的视野,只有一片黑暗,或者说这片黑暗中什么东西都不应该存在,包括他也一样。
一个幻境?是那个巫师的手笔还是说是谁的诡计?
世界被边缘化到了极点,化作碎片一点点崩塌。而埃莱克提奥却仍然滞留在这,像是那种被囚禁在琥珀中的生物无法脱困。他吼叫,但声音却被吸收。
“我————看见你了————!”两点红芒从黑暗中显露。
有东西在吼叫,这与他经历过的那种亚空间低语不一样,后者更加隐晦更加诱惑,但前者更像是一个愤怒的人在他耳边低吼。不,这不是吼叫。
它简直就是一簇由杀戮、仇恨、愤怒凝聚而成,早已千锤百炼的诅咒,它轰击在了埃莱克提奥的身上,让其发出痛苦的咆哮。但它似乎并不满足,它化作一摊粘稠的黑色液体,汇聚在了圣堂的脑后。
“我看见你了!!那个该死的骷髅拦不住我!!!那个暗淡的星空之龙拦不住我!!!来!!!接纳我!!!成为我的神选!!!让这片大陆血流成河!!!所谓的‘冥界之主’将会被你砍成废铁!!!所谓的‘符文’在你眼前不堪一击!!!”它兴奋地叫喊着。
“我是埃莱克提奥。”巨人挣扎着,撕扯着汇聚在脑后的那一团粘液。“ 你只是一个该死的邪魔!!”
黑色液体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它变得愤怒,但是最后却变成了狞笑。“由不得你,我的神选。”
灭绝的回响如同刻刀一样钻进了埃莱克提奥的头皮,深入他的颅骨,直达他的灵魂。他感觉到一个植入物正在越扎越深,近乎要掏空他颅骨的剧痛让圣堂忍不住开始痉挛。
而脑海一声轻微的嗡鸣声瞬间让圣堂瞪大了眼睛,是屠夫之钉!!巨人简直不敢置信,他更加用力地撕扯着脑后,但越撕扯,那种疼痛就愈加剧烈,他很确信如果继续用力下去,可能会直接将自已的脑子扯出来。
它大笑着,毫不掩饰对自已神选的赞赏。“尽情反抗吧!!!然后接受这一切!!!将那个骷髅抛到一边去!!!”
不,不该是这样的。巨人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始终拉扯住那一撮金属线缆,他不能重蹈吞世者的覆辙,他是黑色圣堂,是多恩之子,是帝皇冠军。他不认为自已个人的意志便能抵挡住屠夫之钉的控制,吞世者原体都成为了屠夫之钉的奴隶,更何况是他呢?
“我是埃莱克提奥,恶魔。”埃莱克提奥闭上了双眼,血液从他的眼角流出,然后流出头盔,滴落在黑暗中。
但它不为所动,“你不是你的父亲,多恩之子。那个骷髅居然天真地以为你能抵抗我,错,大错特错,我可在你身上留下了‘锚点’,屠夫之钉将彻底钻入你的灵魂,你,永远都是我的。”
刺鼻的硫磺味刺激着圣堂的嗅觉,他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他甚至听见自已血液流经全身的声音,疼痛让他已然麻木。
他面前血流成河,他看见了银河系在燃烧,看见自已的朋友卡恩堕入混沌,看见自已的父亲消失不见,看见西吉斯蒙德被阿巴顿撕裂。
是的,帝国已经摇摇欲坠。即使神皇的一位子嗣已然复苏,但帝国的未来已经一片黑暗。
但这重要吗?
西吉斯蒙德搭上了埃莱克提奥的肩膀,苍老的面孔认真地看着埃莱克提奥。“记住,挚友。仗剑而生,倚剑而死。不要让父亲失望,记住卡恩的下场。”
“你怎么来了,西吉斯蒙德?”埃莱克提奥失去焦距的眼睛看着已经死去的挚友,他环顾四周,却见无数战士围绕着他。
他们们浑身缠绕着怒焰,一言不发,但巨人却仍然能从感觉到他们对异形和混沌的仇恨。他们渴望复仇,渴望惩戒人类之敌。
“我们已经是亡者了,但你不是,挚友。”西吉斯蒙德敲击了一下埃莱克提奥的胸甲。“你不应该来这里,我们不欢迎生者,尽管你的功勋足够来到这里了。”
一只只手搭在了埃莱克提奥的肩膀上,埃莱克提奥目光所及之处,满山遍野的亡者都在注视着他,有阿斯塔特,有星界军,有战斗修女,有凡人。
甚至..............有原体,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站立着的原体,看着那明显与其他部分不一样的手臂。
“费努斯大人?”
浑身都是金色火焰的原体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去拍了拍圣堂的肩膀。
“该走了,多恩的子嗣。你只需放手去干,其他由我们来解决。”
亡者们齐齐用力,将埃莱克提奥推倒在地。
圣堂开始坠落。
亡者拒绝了生者,而生者带着亡者的意志回归。
他已经无所畏惧。
巨人高傲地抬起了头,如同一名胜者在宣告自已的胜利一般。
“不,恶魔。还有一个办法。我不会是你的奴隶,我将自由。”圣堂咬着牙说道,那斩钉截铁的语气甚至让它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自由,毋宁死。”
巨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动了脑后的金属线缆,坚硬的颅骨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圣堂只是颤栗着,纵使自已的牙齿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崩裂,眼睛因为痛苦而失去焦距,但他仍然紧紧抓着金属线缆。
“不不不不不,你怎么敢!!!!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它又惊又怒,但已经为时已晚。
伴随着颅骨的碎裂声和圣堂歇斯底里的怒吼,它变换而成的屠夫之钉连带着脑子的碎块和脑浆都被扯了出来,丢在了巨人的脚下。
“毋宁死……………”巨人喃喃自语,然后轰然倒地。只余下它还在一片黑暗中蠕动。
“不不不不不,连这你都算计在内吗?!该死的骷髅!!!”它围着巨人的尸体团团转,最后一咬牙钻进了巨人的头颅。
他不能死,只要他不死,那么它的主体仍然有机会注意到这个宇宙,一切仍有回转的余地。这一点点力量就当是送给他了。
......….......它感觉到自已的意识在缓缓消散,“呵...…....我等得起。这个世界终将属于伟大的战争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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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现实宇宙的厮杀,祂最近有些烦躁,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一样,但是越去想祂就越烦躁。
“+鲜血,我要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战争!!+”祂烦躁地拍打着黄铜王座,八十八亿颅骨从黄铜王座掉落下来,砸死了无数正在厮杀的恶魔。
而八十八头嗜血狂魔急不可耐地撕破了现实的帷幕,急切地想向它们的主子证明自已足够血腥,足够带来更多的颅骨和鲜血。
“+奇怪……+”祂咕哝着,将视野再次投向水深火热的现实宇宙。
(今天是国家公祭日,向南京大屠杀的遇难者们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