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头大纛在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卷起细小的沙尘。肃杀的柔然狼骑如同钢铁森林,将沈砚、公主和拓拔野三人围在中央。每一道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审视、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为首的柔然将领,名唤阿史那骨咄禄,乃左贤王阿史那咄苾麾下心腹万夫长。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住拓拔野高举的狼王玉符,又缓缓移向被公主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断臂处血迹斑斑的沈砚。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风掠过戈壁的呜咽和战马不安的喷鼻声。
骨咄禄翻身下马,沉重的皮靴踏在沙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步步走近,皮甲上的金属片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他并未去接玉符,而是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指尖几乎触碰到玉符表面那温润的狼头图腾,却又停住。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触碰的不是玉石,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拓拔野…‘孤狼’?”骨咄禄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草原腔调,用的是汉话,目光锐利如刀,刮过拓拔野饱经风霜的脸,“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你带着他的儿子,现在才出现?”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拓拔野独眼毫不避让地迎上骨咄禄的目光,挺首脊梁:“万夫长!当年大火滔天,沈帅拼死托孤!我拓拔野身负重伤,流落西域,九死一生!这些年,我从未有一刻敢忘!寻遍大漠南北,只为找到少主,完成沈帅遗命!今日,少主在此!云罗公主的血脉在此!请万夫长速速禀报左贤王!”
“云罗…公主…”骨咄禄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目光再次落回沈砚脸上。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寻,仿佛要在沈砚那苍白疲惫的眉眼间,寻找另一个早己逝去的身影的痕迹。
沈砚强忍着断臂钻心的剧痛和眩晕感,努力挺首身体。他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混杂着怀疑、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发出嘶哑的两个字:“舅舅…”
这一声“舅舅”,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骨咄禄眼中激起剧烈的涟漪。他猛地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己恢复了万夫长的冷硬:“收起玉符!此事…非同小可!”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亲卫厉声下令:“腾格尔!速带我的金狼令,飞马回王庭禀报左贤王!就说…‘孤狼归巢,玉符现世,云罗之子…找到了!’ 其余人,护卫左右!回营!”
“遵命!”一名精悍的年轻骑兵接过一枚小巧的金色狼头令牌,狠狠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阿尔泰山的方向绝尘而去!
骨咄禄又看向沈砚,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断臂上,眉头紧锁:“你…伤势如何?”
“皮肉之苦,无碍赶路。”沈砚咬牙回答,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骨咄禄不再多言,一挥手:“给他们备马!伤者…小心看护!”他特意看了一眼扶着沈砚的公主,眼神中带着询问。
“她是我的人。”沈砚立刻道,语气带着保护性的强硬,“生死与共。”
骨咄禄深深看了公主一眼,没再追问,只是点点头:“上马!回营!”
狼骑队伍如同铁流般转向,将三人护卫在核心,朝着柔然王庭的方向疾驰。公主小心地将沈砚扶上一匹较为温顺的战马,自己骑乘另一匹紧随其后。马蹄翻飞,卷起漫天黄尘。沈砚伏在马背上,每一次颠簸都让断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冷汗浸透了内衫。但他紧咬着牙关,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山峦轮廓。
舅舅…母亲…柔然…真相…这些词汇在他混乱而剧痛的脑海中反复冲撞。怀中的梅枝,在颠簸中紧贴着他的心口,那微绽的花苞传来一丝丝清凉的生机,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