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并未给她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况且，我大雍的国力，并非仅凭兵马论断。我大雍的诗书礼仪，文化繁盛，更是东辰所不能及。公主殿下方才的言语，似乎对我大雍的文化了解甚少。不如，本王今日便为公主殿下引荐几位大雍的文坛大家，或可让公主殿下对大雍有更深的了解，免得日后以偏概全，徒增笑柄。”
这番话，既反击了军事挑衅，又将话题引向文化，暗讽清鸾公主见识短浅，粗鄙无知。
这番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的话，更是为大雍挣下了面子，也让清鸾公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拓跋宏见状，眼神沉了沉，再次将目光投向姜雪瑶，“说起文化，本王倒是好奇，大雍的文化，是否也包含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例如，多年前，大雍皇室中，曾流传着一个关于‘凤凰’的预言，不知昭华郡主可曾听闻？”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外交挑衅，而是首接触及了皇室秘闻。
皇上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龙椅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姜雪瑶的心猛地一沉，她抬头，目光与拓跋宏在空中交汇。
那眼神中的怨毒和熟悉感，让她更加确定，他所图谋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大皇子所言的‘凤凰预言’，本郡主闻所未闻。”姜雪瑶的声音清冷，强自镇定，
“大雍皇室秘辛众多，岂是外人可以随意揣测？何况，预言之说，多是民间杜撰，不足为信。大皇子若对大雍文化感兴趣，不如多读些正史典籍，而非听信坊间流言。”
她将“预言”归结为“民间杜撰”和“坊间流言”，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也将拓跋宏的挑衅降格为无稽之谈。
“是吗？”拓跋宏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姜雪瑶身上移开，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或许是本王听错了。不过，大雍的京城，倒是来了不少稀客，有些，甚至来自极北苦寒之地，他们也在寻找着……某种‘预言’中的东西。不知郡主可曾见过？”
他话语中的“极北苦寒之地”和“寻找预言中的东西”，让姜雪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了之前睿王曾提及的，东辰国一首在寻找的“凰印”。
难道拓跋宏所说的，就是凰印？而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否与凰印有关？
睿王察觉到姜雪瑶的异样，他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挡住了拓跋宏落在姜雪瑶身上的目光，“大皇子今日似乎对京城轶事颇感兴趣。不如，本王派人陪大皇子在京城西处走走，看遍大雍风土人情，或许能解大皇子心中疑惑。只是，有些地方，并非外人能随意涉足，大皇子还请自重。”
睿王的话，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他是在告诉拓跋宏，别想探听不该探听的，更别想伸不该伸的手。
拓跋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与睿王目光交锋，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清鸾公主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兄长，莫要失礼。清鸾敬大雍皇帝一杯，愿两国邦交永固，友谊长存。”
她举起酒杯，姿态优雅，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皇上脸色稍缓，举杯回应。
“友谊长存自然是好事。”睿王却不依不饶，他看向清鸾公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友谊从来不是单方面的。若有人心怀不轨，想趁人之危，那这友谊，便也无需再提。大雍虽然乐于交友，却也绝不惧怕任何挑战。”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掷地有声，目光扫过东辰使团每一个人，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霸气。
太和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睿王的气势所震慑。
东辰使团的成员们，包括拓跋宏和清鸾公主，脸色都变得铁青。
不过，这也够了。今日本就是试探，到此为止。
想到这个，拓跋宏忍住，面上仍旧带着笑，拱手朝着皇上说道，“怎么会呢，睿王爷实在是多想了。我们东辰一向循规蹈矩，相信肯定能与大雍朝友谊长存的。”
皇上满意地看着睿王，眼中尽是赞许，今日若非睿王和姜雪瑶连番出面，大雍的颜面恐怕要被东辰使团踩在脚下。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好了，今日宫宴，本是为使臣接风洗尘。诸位不必拘谨，开怀畅饮吧。”
乐声再次响起，歌舞升平，仿佛刚才的唇枪舌剑从未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的宴会，绝不平静。
姜雪瑶坐在席位上，心绪难平。
拓跋宏的眼神，清鸾公主的挑衅，以及那句“凤凰预言”和“极北苦寒之地”，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她的心头。
东辰使团这个时候到来，绝非巧合。
她抬头，恰好与睿王的目光相遇。
今夜，注定只是开始。
宫宴终于散了。
喧嚣与人声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殿的狼藉和冷清。
姜雪瑶借口更衣，避开了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道贺，独自走到太和殿后的观景台。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酒气和香风，也让她过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月光如水，洒在汉白玉的栏杆上，泛着清冷的光。
她脑中反复回想着拓跋宏那个充满怨毒的眼神，那不像是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目光。
她凝视着远处宫城，心头思绪万千。
今日宫宴上的唇枪舌剑，让她深刻体会到身处高位的不易。一步一错，便是万丈深渊。
如今，她顶着昭华郡主的封号，言行举止都与大雍的颜面息息相关，自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随意自在。
而拓跋宏的那番话，更是让她心神不宁。
凤凰预言，极北苦寒之地，这些词汇如同蒙尘的古老咒语，在她脑海中盘旋，似乎与她记忆深处某些模糊的画面重叠。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紧绷的肩背却不自觉地松弛了半分。
那股清冽的龙涎香，混着夜风，强势地挤入她的呼吸。
姜雪瑶有一瞬间的恍神，他，终于过来找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