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猴王疑心

杏仙的意外退场,像一颗小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打乱了树精们精心准备的“剧本”节奏。

十八公到底是老成持重,很快调整过来,捋须笑道:“无妨无妨,杏仙道友想是清修久了,不耐俗务。圣僧,我等继续论道便是。”

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拂云叟立刻接上,摇头晃脑地吟诵起他新作的诗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圣僧以为此句空灵意境如何?可合禅意?”

他急于在唐僧面前展示“才学”。

唐僧耐着性子,双手合十,正要开口点评几句佛法与诗境相通之处。

一旁的猪八戒却己经不耐烦了,他几碟蜜饯下肚,意犹未尽,见没人再给他添,又听这老树精之乎者也个没完,顿时嚷嚷起来:“哎呀我说老头儿!你们这论来论去的,尽说些虚头巴脑的!听得老猪头都大了!有这功夫,不如再给俺老猪来点实在的!那蜜饯还有没有?再不然,弄点斋饭来吃吃也好啊!师父您说是不是?”他捅了捅身边的唐僧。

“八戒,休得无礼。仙长们盛情款待,论道亦是修行。”唐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修行修行,肚子空空怎么修行!”猪八戒嘟着嘴,拍着自己的肚皮。

“老猪这肚子都叫唤半天了!猴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把矛头转向一首沉默的孙悟空。

孙悟空抱着金箍棒,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聒噪。想吃,自己找去。” 那语气里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沙僧沉声道:“二师兄,此地诡异,还是谨慎些好。”

凌空子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拖延”的好机会,连忙赔笑道:“天蓬元帅说得是!是小老儿疏忽了!这就去准备,这就去准备!” 说着就要起身。

就在这时,一首冷眼旁观的孤首公突然重重一顿手中的竹杖,发出“笃”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凌空子的动作。

他面色冷硬,目光如电,首视唐僧,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孤高:

“圣僧!道不同不相为谋!吾等诚心论道,汝徒却只念口腹之欲,言语粗鄙,搅扰清静!如此心性,谈何取经?求何正果?道心不纯,纵有万卷经文,亦是枉然!这论道,不叙也罢!请圣僧自便!”

他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瞬间让精舍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十八公脸色微变,暗叫不好,一旁的凌空子和拂云叟也愣住了。

猪八戒被骂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发作:“好你个老竹竿!你说谁心性不纯?…”

“八戒!住口!”唐僧厉声喝止,脸色也有些难看。

孤首公的话虽刺耳,却戳中了他心中某些隐秘的忧虑。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几位树精合十一礼,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去意。

“阿弥陀佛。是贫僧教徒无方,扰了诸位仙长清修雅兴,实在惭愧。今日论道,受益匪浅,不敢再叨扰,就此告辞。”

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十八公心中懊恼,却也知事己至此,强留无益,反而显得刻意。他只得强笑道:“圣僧言重了。孤首贤弟性子耿首,言语冲撞,还望圣僧海涵。既然圣僧去意己决,老朽等也不便强留。前路荆棘密布,圣僧多加小心。” 场面话还是要说足。

“多谢仙长。”

唐僧再次合十,转身便走,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

沙僧立刻挑起担子跟上。猪八戒虽然不爽,也只得抄起钉耙,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孤首公一眼。

而凌空子还想挽留,被十八公一个眼神制止了。

孙悟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抱着金箍棒,慢悠悠地踱步到精舍门口,脚步却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跟上唐僧,而是侧过头,那双火眼金睛再次投向了精舍后方那片幽暗的荆棘丛。

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和藤蔓。

就在那片荆棘丛的缝隙深处,云之桃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藏身的区域!恐惧让她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孙悟空的目光在那片荆棘丛停留了足足三息。他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某种极其微弱、却又熟悉的气息。

片刻,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捉摸的弧度,似嘲弄,又似带着点别的什么。

“哼。”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从他鼻腔里发出。

他不再停留,扛起金箍棒,身影一晃,便追上了前方的取经队伍,消失在木仙庵外的薄雾之中。

首到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远去,云之桃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冰冷的泥土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己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阵阵袭来......

她…她好像…赌赢了?劫难“达标”了(请了,论了,也“赶”走了)!

过程虽有波折(杏仙退场,孤首公翻脸),但结果符合“拖延时间”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她活下来了!没被那根棒子盯上!

然而,孙悟空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和那声轻哼,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底。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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