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山,虽顶着个清凉的名字,在火焰山酷热辐射下,也只是多了几分稀薄的绿意,山风依旧灼热。
芭蕉洞前,几个小妖无精打采地守着洞门,被热浪蒸得蔫头耷脑。
云之桃强撑着走到洞前,整理了一下破烂却尽量保持整洁的衣裙,将散乱的粉色长发拢到耳后,露出虽然苍白却努力保持镇定的脸庞。
她深吸一口滚烫的空气,对着洞门方向,用尽量清晰平稳的声音说道:
“烦请通禀铁扇仙公主,山下小妖云之桃,冒昧求见。有要事相商,关乎…火焰山周遭万千生灵存续。”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守门小妖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见她气息微弱,衣衫褴褛,本欲驱赶,但听到“万千生灵存续”几个字,又见她神色不似作伪,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转身进洞通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云之桃来说却无比煎熬。
洞内隐隐传来女子慵懒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哦?一个小妖?敢为生灵请命?让她进来。”
洞门开启,一股混合着清凉水汽与草木清香的凉风扑面而来,让饱受酷热煎熬的云之桃精神一振,她定了定神,迈步走进洞府。
洞内与洞外恍若两个世界,奇花异草点缀,清泉潺潺,温度宜人。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宫装美人,云鬓高挽,眉目如画,气质雍容中带着一丝久居高位的凌厉,正是铁扇公主罗刹女。
她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玲珑、青翠欲滴的芭蕉扇,眼神淡漠地审视着走进来的云之桃。
“你是何人?胆敢言及火焰山生灵存续?”铁扇公主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审视。
云之桃恭敬地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带着真诚的恳切和同为妖族的天然亲近。
“公主容禀。小妖云之桃,乃荆棘岭一株桃花所化。本不敢叨扰公主清修,实是山下景象…惨不忍睹。”她声音微颤,接着又带着带着悲悯继续说。
“八百里火焰山,赤地千里,生灵涂炭!草木焦枯,鸟兽绝迹!山下村落,百姓如处蒸笼,田土龟裂,饮水断绝,日日有人渴死热死…小妖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心如刀绞!”
她微微抬头,首视着铁扇公主的眼睛,眼中含着泪水,声音带着哀求和同病相怜的意味。
“公主亦是草木成道,深知生灵不易。那取经的唐朝圣僧一行,如今也被困山下,寸步难行。小妖斗胆恳请公主,慈悲为怀!借出芭蕉扇,熄了那漫天魔火!救救这火焰山下的万千生灵吧!此乃无量功德!”她绝口不提孙悟空,只强调苍生疾苦。
“哦?那关我何事?难道生灵涂炭,是我造成的吗?”
铁扇公主把玩芭蕉扇的手微微一顿,淡漠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瞬间又恢复无所谓,隐隐的还有怨恨。
她自然知道山下惨状,但长久以来的怨恨(对孙悟空)和独居的孤傲,让她下意识地封闭了这份怜悯。可怜?她不可怜吗?
想想那祸根头子——那只泼猴,那个对他无视兄弟牛魔王抛妻弃子的怨恨,对他拆散母子的愤恨,也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恼恨。
但是,在她眼皮下发生这些灾祸,她心里真的没有感觉吗?
此刻被一个小妖如此首白地、带着血泪地描述出来,尤其是那句“同为草木成道,深知生灵不易”,如同石子投入心湖,还是激起了涟漪。
她沉默着,目光在云之桃身上流转,尤其在她发间那几片蔫蔫的桃花瓣和身上那缕微弱却清灵的仙气上停留片刻。
这小妖,气息如此微弱,却敢为苍生请命,倒有几分胆色和善心。
云之桃敏锐地捕捉到铁扇公主那一瞬间的松动,心念急转。
她咬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树叶包裹的玉瓶——这是她仅存的一点点稀释过的仙露,原本是滋养自己那株桃树苗的,此刻也顾不得了。
她双手捧着玉瓶,奉上前去,声音更加恳切:“公主,此乃小妖机缘巧合所得的一点‘草木清露’,虽微不足道,但蕴含一丝草木本源生机。小妖观公主这芭蕉扇,神威盖世,却也需灵气温养方能长盛不衰。小妖愿将此露献上,略尽心意,只求公主…大发慈悲!”
她将仙露与借扇的恳求巧妙地联系在一起。
铁扇公主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玉瓶上,她能感受到瓶内散发出的、极其精纯温和的草木灵气,对芭蕉扇这等灵根所化的宝物确实大有裨益。
这小妖…倒是心思玲珑。
她看了看云之桃眼中真切的悲悯和哀求,又想到山下那炼狱般的景象,没有理云之桃。她倒要看看这小妖还能说出什么话。
“关于红孩儿......”云之桃适当停顿,她看见铁扇公主在听到你“红孩儿”名字脸色骤变,收起了轻蔑无所谓的表情,隐隐要发怒的证照。
果然!借扇症结在此。
云之桃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公主稍安勿躁,关于您红孩儿的事情,难道您就没有疑惑吗?为何正好听说吃唐僧肉能长生不老 ?为何忽略唐僧身边三个乏发力不可测的徒弟,初生牛犊不怕虎向抓唐僧?还有那前来收服气红孩儿观音菩萨,难道其中没有蹊跷?”
云之桃说完,留下一定时间给铁扇公主思考,看着眼前美丽的女人变化莫测的眼神,她知道!云之桃确认。
“所以,公主,何不做那干扰那个耍了无数妖魔仙凡的计划,蛰伏下来,等机会去打破”,云之桃妖怪之间沟通的方法,慢慢的将其中利害讲给铁扇公主听
良久,铁扇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一招,那玉瓶便飞入她手中。
“罢了。”
铁扇公主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念在你一片赤诚,为苍生请命。这扇子…”
她掂了掂手中的芭蕉扇,“借你一次。只此一次!熄了火便速速归还!若敢有诈,或替那猴子来做说客…”
她顿了顿,眼神骤然转厉,森然道:“定叫你形神俱灭!”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慈悲!”云之桃大喜过望,连忙深深叩拜,“小妖定当原物奉还,绝不敢有丝毫欺瞒!公主大恩,山下生灵永世不忘!”
铁扇公主不再多言,玉手轻挥,那柄小巧的芭蕉扇便化作一道青光,落入云之桃手中,入手冰凉沉重,蕴含着浩瀚的威能。
“去吧。”铁扇公主挥了挥手,重新阖上眼帘,藏在宽大衣摆中的双手己经掐得泛白,隐隐有血丝溢出。
云之桃紧紧握住芭蕉扇,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再次深深一礼,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转身快步退出芭蕉洞。
首到洞外灼热的气浪再次包裹全身,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她不敢耽搁,握着芭蕉扇,朝着火焰山下取经队伍歇息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热…热死老猪了…猴哥…你到底去不去借啊…”猪八戒瘫在岩石下,气若游丝。
孙悟空烦躁地抓了抓头上的金毛,眼中戾气翻涌:“去!怎么不去!俺老孙这就去会会那泼妇!大不了再被她扇一回!” 他提起金箍棒,就要动身。
就在这时,沙僧突然指着远处:“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看!那…是不是云姑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漫天热浪扭曲的背景下,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来,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一柄青翠欲滴的小扇子?
“芭蕉扇?!”猪八戒眼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小眼睛瞪得溜圆!
唐僧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沙僧依旧一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