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细水微澜

小雷音寺的阴霾在艰难跋涉中渐渐淡去......

云之桃在孙悟空那颗霸道丹药和自身草木本源的顽强韧性下,终于从本源枯竭的边缘挣扎了回来,只是原本粉润的小脸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发间新生的桃花瓣也显得格外娇弱,昭示着那场战斗带来的重创。

这段时间队伍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微妙。

具体体现在唐僧诵经时,目光偶尔会掠过安静跟在队伍后方、努力跟着他们步伐的云之桃,他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睛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猪八戒依旧大大咧咧,但对云之桃的态度多了几分真切的佩服和亲近,时不时会凑过去:“云妹子,累不累?老猪这儿还有点干粮…呃,虽然硬了点…”;

沙僧沉默依旧,但递水囊时,会刻意多停留一瞬。

而孙悟空......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桀骜不驯、扛着棒子走在最前、对谁都爱搭不理的齐天大圣。

金铙之事仿佛从未发生,他绝口不提,甚至没再多看云之桃一眼,仿佛她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无关紧要的普通人,那天流淌在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仿佛失去踪迹。

这日行至一处山清水秀的溪谷歇脚,溪水潺潺,绿草如茵,难得的清静之地。

唐僧在树下打坐,沙僧在溪边清洗行囊,猪八戒则西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孙悟空靠在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光滑的大青石上,抱着金箍棒,闭目养神。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也落在他半新旧的僧袍上沾染的点点泥污和干涸的、不知名妖怪的暗红血迹上。

云之桃坐在稍远些的溪边一块小石头上,小心翼翼地清洗着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和脸颊,冰凉清澈的溪水让她精神稍振。

她不经意地抬头,目光落在孙悟空不经意沾上的污迹上。

他......好像从不打理这些。

难以想象五百年前意气风发,还有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战甲蒙尘以及一路西行,浴血厮杀,金甲染垢的联系,似乎除了那根乌铁棒,他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鬼使神差地,云之桃从怀里摸出一小块还算干净的软布——那是她从木仙庵带出来的,原本用来擦拭回廊,此刻被她浸湿了溪水。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青石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的软布,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他衣裳上一块己经干涸发黑的泥点。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生怕惊扰了他。

闭目养神的孙悟空,在那微凉的湿意触及肩甲的瞬间,浓密的金色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仿佛真的睡着了,只有那搭在金箍棒上的手指,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云之桃专注地擦拭着,擦掉了泥点,又去擦一道暗红的血痕,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映出细密的阴影,苍白的小脸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

擦着擦着,她看着那些隐藏在金黄色的衣袖内纵横交错的陈旧伤痕和新添的刮痕,心头莫名涌上一丝酸涩。

其实孙悟空和原著中“毛脸雷公嘴,朔腮别土星,查圆做耳额颅阔,獠牙向外生 ”的形象,好像见到唐僧几人以来,孙悟空身形高大,却偏清瘦,如果看到衣服里面肌肉,便会惊叹有巨大的爆发力,一双金眸凌厉,仿佛能看透一切,身上的金黄色猴毛,仿佛给他披一身金黄甲。

因为云之桃跟着师徒西人一段时间,也有幸见到过猴哥变的模样,他站在恶妖前,身形峻拔,分明高过了凡俗众人,宽肩窄腰,撑起一身金色间隙着红色的劲装,如孤松般卓立,不驯地劈开了周遭的空气。

孙悟空那张脸却极俊美,轮廓如刀锋削就,眉峰斜飞,眼角带着些桀骜的弧度。最惹眼的是他那一双眼睛,瞳仁深处闪烁着熔金般的琥珀色光芒,锐利得仿佛能刺透皮囊,首抵魂魄金发用一道细细金环束在脑后,几缕不羁的发丝拂过他宽阔的额角,衣袍在风中猎猎翻飞,衣襟随意敞开着,内里露出紧束的胸膛,腰带却紧紧勒住腰身。他仿佛随时会挣脱这层人形的束缚,迸裂出那具大闹天宫、搅翻冥府的妖身来,好像终究镇锁着一只曾闹翻凌霄殿的泼天妖物。

沙僧满脸络腮胡子,但脸出奇的平凡,仿佛一个隐形人一般;而猪八戒,高大壮硕,可能是投错猪胎的原因,还有一些“猪”的特征,耳朵鼻子偏大。

云之桃每次想到孙悟空的人形,心中总会有莫名的悸动,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好歹也是英俊帅气的大圣,弄得跟刚从难民窟里捞出来似的…也不知道爱惜…”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居然......居然敢吐槽他?!

果然,抱着金箍棒的手臂动了动。

云之桃吓得手一抖,软布差点掉地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

孙悟空依旧闭着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极短促的“哼。”

那哼声里,听不出喜怒,倒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带着点无奈又懒得计较的意味。

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靠姿,将另一侧沾了更多草屑的臂甲,不经意地朝她的方向挪了挪。

云之桃愣住了,看着那无声“递”过来的臂甲,再看看孙悟空那副“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淌过心田,冲散了恐惧,只剩下一点小小的、隐秘的欢喜。

她抿了抿唇,悄悄地压下嘴角的笑意,再次拿起软布,更加认真地擦拭起来。

听着溪水潺潺,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伴着猪八戒的鼾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青石上,金甲战神闭目养神,任由一只小小的桃花妖笨拙又认真地拂去他战甲上的尘埃与血污。

真好,好像所有的坏消息都不会到来,又怎么会想到后面的绝望......

宁静感觉还在昨天,五人又踏入了新的征程。

这夜,五人准备在一处废弃的山神庙中歇息。

看着破败的庙宇,蛛网密布,猪八戒嘟嘟囔囔的抱怨,但也知道这个破庙是方圆几里唯一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就不情不愿打扫。

不久,几人安顿下来准备休息,唐僧在角落铺了干草打坐,沙僧抱着宝杖守在门口,猪八戒早己鼾声震天,孙悟空盘膝坐在庙堂中央,金箍棒横在膝上,闭目调息,周身气息沉凝,如同一尊守护神祇。

云之桃则蜷缩在庙内最角落一根柱子后的阴影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运转着微薄的妖力,滋养着受损的本源,空气中,有极淡的桃花清气散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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