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涧的血火与星骸的轰鸣，如同隔世之梦，被强制按下了终止键。秦霄胸口的剧痛并非来自魇主烙印，而是实实在在的肋骨骨裂——那是坠毁星舰冲击波造成的。源晶？不过是一块在混乱中捡到的、带有奇特纹理的黑色石头，被他下意识紧握，硌得掌心生疼。玉棺印记的悸动，更像是重伤后的心悸与高度紧张引发的幻觉。
祁连山的报告被定性为“复杂地质灾害引发罕见能量释放及集体幻觉事件”，所有非自然痕迹被严密归档封存。秦霄和曲鑫等人接受了漫长的隔离审查与心理评估。最终，“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随集体癔症”成了官方结论。赵刚被追授烈士，他的铭牌冰冷地躺在证物袋里，提醒着秦霄那段“疯狂”经历中唯一真实的牺牲。
三个月后，市局刑侦支队。
消毒水味混合着老旧卷宗的尘土气。秦霄的办公桌上堆满了积压的卷宗，他正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试图将精力集中在一桩看似普通的入室抢劫未遂案上。窗外阴雨绵绵，灰色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秦，”曲鑫推门进来，脸色比窗外的天气更阴沉，拄拐的动作有些滞涩，落魂涧的伤留下了后遗症。他扔过来一份薄薄的卷宗，“看看这个，刚转过来的，邪门。”
卷宗封面写着：“滨江路7号‘归墟’古董店失窃案（疑似）”。
“古董店失窃？”秦霄皱眉，“这归重案组？”
“不是普通失窃。”曲鑫坐下，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店主，叫陈守拙，六十七岁，独居。报案的是他邻居，说三天没见老头遛鸟，敲门不应，闻到怪味。派出所破门进去，人没了。店里…你自己看。”
秦霄翻开卷宗。
现场照片触目惊心：
* 店铺内部一片狼藉，博古架倾倒，瓷器碎片满地。但仔细看，破坏痕迹非常刻意，像是伪装。
* 最诡异的是店铺中央：地板上用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朱砂混合着某种动物油脂**，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圆形图案**！图案中心，是一个由扭曲线条构成的**独眼符号**，周围环绕着难以辨识的诡异文字。图案尚未完全干涸，散发着浓烈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怪味。
* 图案旁边，散落着几片被撕碎的、泛黄的旧宣纸碎片。技术队勉强拼凑，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几行潦草小字：
＞ **“归墟之眼己开，祭品归位…”**
＞ **“七日后，魂归故渊…”**
＞ **“钥匙…在井底…”**
“朱砂混油脂…邪教仪式？”秦霄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独眼符号，隐隐与他“幻觉”中魇主的标志重叠，让他头皮发麻。
“法医初步勘察，”曲鑫弹了弹烟灰，“现场没有明显血迹，没有打斗痕迹。陈守拙就像人间蒸发了。但在他卧室枕头上，发现了几根**不属于他的灰白色短发**，还有少量**暗红色的泥土颗粒**，成分特殊，正在分析。另外，店铺后门有新鲜撬痕，但监控…你懂的，老街老店，就是个摆设。”
“钥匙在井底？”秦霄盯着那拼凑的字条，“附近有井？”
“有！”曲鑫点头，“店后面有个荒废多年的小院，院里就有一口**被封死的古井**！封井的水泥盖上有新鲜刮擦痕迹，像是被重物拖拽过！”
“走！去现场！”秦霄立刻起身，久违的、属于猎人的本能被点燃。什么魇主、星舰都抛到脑后，眼前是活生生的、带着血腥味的谜团。
***
滨江路7号，“归墟”古董店。
雨还在下，狭窄的老街湿漉漉的，透着阴冷。警戒线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街坊，议论纷纷。店铺内，那股混杂着朱砂腥气和陈腐古董味的怪味更加浓烈。
秦霄和曲鑫戴上手套鞋套，走进一片狼藉的店铺。那个巨大的朱砂油脂图案在惨白的勘查灯下，显得格外刺眼和亵渎。图案中心的独眼，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闯入者。
“图案的颜料，”技术队老孙走过来，脸色凝重，“朱砂是普通的，但那油脂…初步检测含有大量**人源脂肪酸**，还有微量的…**骨粉成分**！”
人油？！秦霄和曲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后院的井！”秦霄沉声道。
后院杂草丛生，一口首径约一米的水泥封盖的古井孤零零地立在角落。封盖边缘有明显被撬棍暴力撬开的痕迹，新鲜的泥印拖拽向井口方向。雨水汇集在井盖边缘，形成浑浊的小水洼。
“打开！”曲鑫下令。
沉重的封盖被移开，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土腥、水腥和…**难以言喻的甜腻腐败气息**扑面而来！强光手电射入深井，光束被幽深的井水和黑暗吞噬。
“水深超过五米，井壁湿滑布满青苔。”一名警员探头汇报，“井底…好像有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放水下摄像机！”秦霄命令。
微型水下摄像机缓缓沉入浑浊的井水。控制屏幕上的画面模糊晃动，浑浊的水体中漂浮着絮状物。镜头不断下潜…
突然！
一张**发白、双眼圆睁的人脸**猛地占满了屏幕！人脸被井水泡得变形，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几缕灰白色的头发如同水草般漂浮在脸旁！
“啊！”操作员吓得手一抖。
“稳住！”秦霄低喝，心脏狂跳。是陈守拙？
镜头调整角度，避开那张恐怖的脸。画面继续下移，照亮了人脸下方的景象——
那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尸体的**胸腔被整个剖开**！肋骨被暴力掰断，向外翻卷！里面的**心脏、肺部等脏器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巨大而空洞的创口！创口边缘的皮肉被水泡得发白翻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绿色**！而在尸体下方的井底淤泥中，隐约可见一些散落的、**暗红色的、仿佛被揉捏过的泥块**！
“活体开膛摘心…”秦霄的声音冰冷刺骨。这手法…这灰绿色的皮肉…瞬间让他联想到落魂涧的“幻觉”！但此刻，是无比真实的凶案现场！
“快！打捞尸体！”曲鑫脸色铁青。
尸体被打捞上来，放置在防水布上。正是失踪的陈守拙。法医老孙立刻上前初步检验。
“死亡时间大约48-72小时，符合失踪时间。死因…初步判断是**失血性休克和剧烈疼痛导致的急性心衰**。”老孙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眼神凝重，“胸腔创口是生前造成的！凶器…是某种**巨大、沉重且非常锋利的弯刃刀具**，类似…**祭祀用的钺或者大型砍刀**！创口边缘有反复切割和撬动的痕迹，凶手手法极其残忍粗暴，目的性明确——就是为了摘取器官！”
他指着尸体胸口的灰绿色区域：“这部分皮肤和皮下组织的颜色异常，初步判断是某种**强效的生物碱毒素**造成的局部坏死和色素沉着！毒素很可能涂抹在凶器上，或者…在死者死前被强行灌入！”
“钥匙在井底…”秦霄喃喃自语，目光投向幽深的井口，“凶手是在完成某种仪式？陈守拙是‘祭品’？那所谓的‘钥匙’…会不会就是他被摘走的器官？”
“器官…钥匙…”曲鑫眉头紧锁，“还有那字条上的‘七日后，魂归故渊’…他在预告下一次作案？”
“查！”秦霄斩钉截铁，“陈守拙的所有社会关系！他店铺里那些邪门古董的来源！特别是跟‘归墟’、‘独眼’符号相关的！还有那暗红色泥土！另外，立刻排查全市范围内，所有与邪教、非法祭祀、器官贩卖相关的线索！重点寻找最近是否有符合‘七天后’时间点的特殊节日或邪教活动！”
调查迅速铺开。
* **社会关系：** 陈守拙性格孤僻，无子女，老伴早逝。唯一的亲戚是远房侄子，有不在场证明。平时深居简出，只和几个老收藏家有来往。
* **店铺古董：** 大部分是普通旧货。但在一个被砸碎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批被刻意隐藏的东西：几本封面印着扭曲独眼符号的**线装古籍（复制品）**，内容晦涩难懂，充斥着“归墟”、“深渊之眼”、“血肉献祭”等字眼；几个造型狰狞的**青铜小鬼面具**；还有一小包**暗红色粉末**，经化验，是**混合了朱砂、骨粉（动物）和某种特殊红粘土**的混合物，与现场图案颜料及井底发现的“泥块”成分高度一致！
* **暗红泥土：** 成分分析指向市郊结合部一个早己废弃多年的**红星砖瓦厂**！该厂以生产一种独特的暗红色粘土砖闻名，但二十年前就己倒闭，厂区荒废。
* **邪教线索：** 梳理近期档案，发现两起疑似关联案件：三个月前，邻市发生一起流浪汉失踪案，现场也发现了类似的暗红色泥土和画了一半的扭曲符号（未引起重视）；一个月前，本市殡仪馆报告丢失一具因车祸导致面目全非的年轻男性尸体，至今未破。
所有线索，隐隐指向了那个废弃的砖瓦厂！
“红星砖瓦厂…归墟之眼…祭品…钥匙…”秦霄看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出的荒凉地点，“那里很可能就是凶手的老巢，或者…下一个‘祭祀’现场！‘七日后’…时间不多了！”
“立刻组织力量，秘密包围红星砖瓦厂！申请搜查令！特警队随时待命！”曲鑫当机立断，“秦霄，你带队先期侦查，注意安全！这凶手…是个极度危险且疯狂的仪式主义者！”
阴雨未停。废弃的砖瓦厂如同趴在荒地上的巨兽骸骨，巨大的砖窑烟囱指向铅灰色的天空，残破的厂房在风雨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铁锈腥气。
秦霄带着雷涛和几名便衣，悄无声息地潜入厂区。满地是破碎的砖瓦和丛生的杂草。根据泥土成分指向，他们重点搜索旧原料仓库和砖窑区域。
在靠近一座巨大、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废弃轮窑时，雷涛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从泥泞的地面上捡起一小块东西——半截被踩碎的、**暗红色的泥塑残片**！残片的形状，依稀像一个…**扭曲的眼球**！
“是仪式用的泥塑！”雷涛低声道。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秦霄示意散开，小心地向轮窑内部摸去。
轮窑内部空间巨大，光线昏暗。空气中那股铁锈腥味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腐败气息**，与古董店和古井的味道如出一辙！地上散落着厚厚的灰烬和烧毁的木料残骸。
秦霄的目光扫过窑壁。突然，他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内壁上，发现了一些**刻痕**！走近一看，是用尖锐物体反复刻画的、密密麻麻的**扭曲独眼符号**！符号下方，还有几行同样潦草的刻字：
＞ **“吾主注视…祭坛将启…”**
＞ **“血肉为阶…归墟门开…”**
＞ **“最后钥匙…吾心所向…”**
刻痕很新！
“他在这里！”雷涛低吼，拔出了枪。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哭泣声**，从轮窑深处一堆巨大的废弃砖垛后面传来！
众人瞬间屏住呼吸，枪口指向声音来源。
秦霄打了个手势，示意包抄。他和雷涛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向砖垛靠近。甜腻的腐败气息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新鲜的血腥味**！
绕过砖垛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即使身经百战的刑警也瞬间头皮炸裂！
砖垛后面，是一个用破碎的红砖和暗红色泥土临时垒砌的、半米高的**简陋祭坛**！祭坛中央，插着一把沾满暗红污迹的**沉重青铜古钺**——与法医推断的凶器特征完全吻合！
祭坛前的地面上，一个穿着脏兮兮校服、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被胶带死死缠住手脚、封住嘴巴，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发出绝望的呜咽！他的额头上，被人用暗红色的油脂画了一个**小号的独眼符号**！
而在小男孩旁边，赫然躺着一个人——正是殡仪馆丢失的那具**年轻男性尸体**！尸体被摆成跪拜的姿势，面朝着祭坛方向。最骇人的是，尸体的胸腔同样被剖开，里面被塞满了**暗红色的、混合着草茎的湿泥土**！泥土中，隐约可见一些**灰白色的、类似骨头的碎片**！
“畜生！”雷涛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解救男孩。
“别动！”秦霄厉声阻止，目光死死锁定祭坛后方那片更深的阴影！
阴影中，一个穿着肮脏雨衣、身形佝偻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雨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个干瘪的下巴。他手中，握着一把沾着新鲜泥污的**短柄铁铲**，铲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他无视了指向他的枪口，如同梦游般，用沙哑、癫狂的声音，对着祭坛上那把青铜钺，如同吟唱般低语：
“时辰…快到了…”
“最后钥匙…献于吾主…”
“归墟之门…将为我开…”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地上那个瑟瑟发抖、额头画着独眼符号的小男孩。眼神中没有杀意，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的虔诚**。
小男孩的呜咽变成了惊恐到极致的窒息声。废弃轮窑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与死亡气息。冰冷的雨水顺着轮窑顶部的破洞滴落，如同倒计时的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