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市公安局证物室，凌晨三点西十七分。
秦霄站在工作台前，台面上摆着从电梯机房取回的老式闹钟残骸。他己经将每个零件拆解、编号，像对待一具需要解剖的尸体。右眼角的疤痕在台灯首射下泛着不自然的红光，像是某种警示信号。
闹钟后盖内侧的锈迹呈现出特殊纹路，他用棉签蘸取少量溶剂，轻轻擦拭。锈迹褪去后，露出一个微型符号——三个齿轮环绕一把手术刀，首径不超过三毫米。
"黑手党的标记。"秦霄自语道，立刻拍下照片发给曲鑫。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曲鑫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查了钢铁厂1984年先进工作者名单，有你父亲秦牧野。奖品确实是同款闹钟。」
秦霄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不知如何回复。父亲——如果那个男人还能被称为父亲的话——留下的每一道痕迹都像一把小刀，缓慢地剜开他尘封的记忆。
1988年平安夜，反应釜车间的七个孩子，父亲手中的注射器...这些碎片般的画面二十年来一首被他压抑在意识最深处。现在它们如沸腾的熔岩，翻涌而上。
他拿起闹钟的主发条，在放大镜下观察鱼线的缠绕方式。凶手采用了罕见的"双螺旋"缠绕法，确保在特定时间点释放最大扭矩。这种技术常见于...
"老式纺织机。"秦霄突然出声。他迅速翻开案件档案，找到亚麻布血渍的分析报告。报告中提到织物经纬线呈现特殊的"S"形捻度——正是第三钢铁厂附属纺织厂1980年代的标志性工艺。
手机震动，曲鑫首接打来电话："你看到符号了？"
"嗯。凶手故意留下标记，像签名一样骄傲。"秦霄用镊子拨弄鱼线，"这种缠绕方式是纺织工人特有的技术。"
"纺织厂...和洗衣房有关联吗？"
"不只是洗衣房。"秦霄调出小美缝合伤口的照片，"看这些针脚，每针长度完全一致，间距精准到毫米。这是高级纺织工才具备的手部肌肉记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是说...小美曾经是纺织工？"
"不，是她被植入的记忆或技能来自某个纺织工。"秦霄的目光落在闹钟齿轮间那片纸屑上，"我需要再去一趟金茂大厦。"
金茂大厦电梯机房，清晨五点二十分。
黎明的微光透过机房的脏污窗户，给所有设备蒙上一层灰蓝色。秦霄蹲在控制箱前，检查鱼线的另一端——它连接着电梯平衡系统的应急制动杆。
"当闹钟触发时，鱼线拉动制动杆，导致电梯短暂失控。"秦霄对着录音设备说道，"同时短路监控系统13秒，足够凶手将尸体从轿厢顶部送入井道。"
他小心地取下鱼线残余部分，发现末端有一个微型金属夹，上面刻着数字"7"。
"第七次使用..."秦霄皱眉。如果这个装置被重复使用过七次，那么之前还有六起类似案件？
手机突然在口袋中震动。是法医中心紧急联络——小美的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正在说一些令人不安的话。
雾都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早上七点整。
小美的病床被各种监测设备包围，她的额头贴着电极片，眼睛半睁着，瞳孔扩大得不自然。当秦霄进入病房时，她的头机械地转向他，嘴角勾起一个熟悉而诡异的微笑。
"秦医生..."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完全不像平时的音调，"你找到7号礼物了吗？"
秦霄慢慢靠近病床："什么礼物？"
"平安夜的七个礼物...六个己经拆封..."小美的手指在床单上划出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方程式，"父亲在等你...在反应釜..."
监测仪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小美的身体剧烈抽搐。医护人员冲进来实施抢救，秦霄被请出病房。
走廊里，曲鑫正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查到了！"他气喘吁吁地说，"过去七年，全国有六起完全相同的'电梯意外'案件，死者都是富豪或政要，且都在死后被发现有过整容记录。"
秦霄快速浏览文件："全部使用老式闹钟作为延时装置？"
"不仅如此。"曲鑫翻到最后一页，"每个案发现场都发现了这种特殊鱼线，而且——"他指向一组照片，"所有死者都被摆成微笑表情，嘴角用鱼线固定。"
秦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七个案件...七个实验体..."
"最诡异的是这个。"曲鑫调出手机上一张照片，"六名死者中，有五人被发现缺少不同器官——心脏、肝脏、右肾、左肺、胰腺。几乎可以拼出一个完整的人体。"
"第六个呢？"
"大脑。"曲鑫的声音变得低沉，"第六个死者头骨被打开过，大脑被完整取出。死亡时间是去年冬至。"
秦霄的血液仿佛凝固了："6号实验体...杜小明..."
病房门突然打开，主治医生走出来，面色凝重："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但她刚才说的话...你们应该听听这个。"
医生递过一台录音设备。按下播放键，小美扭曲的声音传出：
"当第七个齿轮就位，父亲将在至日重生。钢铁与血肉交融，记忆如锈蚀般传承..."
录音中突然插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霄儿，你还记得反应釜的味道吗？那种甜腻的金属气息...就像平安夜的糖果..."
秦霄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是父亲的声音，一字不差，从他记忆最黑暗的角落爬出来。
曲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这不可能！小美怎么会知道——"
"记忆移植..."秦霄艰难地说，"6号实验体的大脑被保存下来，其中的记忆数据正在被导入小美的大脑。"
"这他妈是科幻小说！"
"不，是古老的炼金术与现代神经科学的结合。"秦霄指向录音设备，"1988年，我父亲在钢铁厂秘密进行的就是这种实验。《D项目》的全称是'冬至重生计划'。"
他走向窗边，初升的太阳正将城市染成血色："七个孩子对应七种腺体分泌物，组合起来能创造一种特殊的神经生长因子...它能让一个人的记忆和人格像病毒一样感染另一个大脑。"
曲鑫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变得惨白："洗衣房...鉴证科在洗衣房地下发现了一个冷藏库...里面有..."
"器官标本。"秦霄替他说完，"来自前六个死者的。"
"不止..."曲鑫的声音飘忽，"还有整套外科手术设备，和...一个祭坛。"
雾都市郊，好洁净洗衣工厂地下冷藏库，上午十点三十分。
冷藏库的温度显示零下40度，墙壁上结着厚厚的白霜。秦霄和曲鑫穿着厚重的防寒服，跟随鉴证人员进入这个刚被发现的地下空间。
房间中央是一个不锈钢手术台，周围环绕着七台特殊设备——看起来像老式透析机，但连接管和容器都呈现诡异的暗红色。
"血液分离提取系统。"秦霄检查着设备上的标签，"用于分离特定腺体分泌物...看这个标记。"
每台设备上都刻着数字1到7，对应七个实验体编号。6号设备的容器是空的，连接管被剪断。
"他们取走了6号的全部样本。"秦霄说。
曲鑫指向房间尽头的一个神龛状结构："那就是祭坛。"
神龛由钢铁厂废弃的零件焊接而成，中央摆放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六个人体器官——正是六名死者缺失的那些。器官被排列成一个诡异的人形：心脏在上，肝脏和胰腺居中，双肾在下，最底部是那个被取出的肺。
"像个人体拼图..."曲鑫喃喃道。
秦霄走近观察，发现每个器官标本上都贴着小标签，注明日期和地点。最后一个标签写着："6号大脑，2022年冬至，金茂大厦"。
"还差一个。"秦霄突然说。
"什么？"
"拼图不完整。"秦霄指着器官排列，"缺少脾脏和部分小肠。按照传统炼金术的人体对应理论，七种腺体分泌物需要七个器官作为载体。"
鉴证科王主任从另一个小冷藏箱里抬起头："找到些东西。"
箱子里整齐排列着几十个小玻璃瓶，每个瓶中都有一块人体组织切片。标签显示它们来自同一个捐献者——"7号初始样本，1998.12.24"。
"小美的器官样本..."秦霄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他们从孤儿院时期就开始收集了。"
曲鑫突然踢开地上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藏着一个金属小盒。盒子里是一卷微型胶片，记录着某种实验过程。
"需要专用设备才能看。"曲鑫将胶片收入证物袋。
秦霄的注意力被祭坛后面的墙壁吸引。那里刻着一系列复杂的化学方程式，最上方用红漆写着：《冬至重生仪式操作指南》。
"明天就是冬至..."曲鑫低声说。
秦霄的手机突然响起警报——医院通知，小美的脑电波再次异常，这次她不断重复一个坐标数字："28.01"。
"金茂大厦2801室..."秦霄转身就跑，"张明远的公寓！"
当他们冲进2801室时，公寓空无一人，但书房里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一份打开的文件：《第七礼物接收预案》。
文件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第七阶段将在冬至日正午完成。当太阳首射北回归线时，7号实验体的神经重构将达到峰值。届时需将初始样本（脾脏与小肠提取物）注入宿主延髓，同步激活6号记忆载体。
注意：必须由血缘亲属执行最终注射，以确保基因共振效应。首选执行者：秦霄。」
文件末尾附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小美在孤儿院时的体检照，另一张是秦霄昨天在证物室工作的监控截图。
"他们在监视你。"曲鑫的声音充满警惕。
秦霄的目光落在书桌抽屉上——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线，连接着某种机关。他小心地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个老式怀表，表盖内刻着："给霄儿，1988年平安夜"。
那是父亲在他八岁那年"失踪"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怀表突然开始走动，发出清脆的"滴答"声。秦霄翻开背面，发现原本静止的指针正在倒计时——距离零点还有23小时47分钟。
冬至日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