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便是时家二女,时若斐。”
时若斐徐徐上前。
云熙长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时若斐。
“倒是个处变不惊的。”
时若斐垂首,并未回话。
“只可惜没有远见,太过小心眼。”
云熙长公主这话当众说的,众人隐约察觉这话里有话。
时若斐本就因和太子退婚一事,成为京城的热议人物。
这会儿又被长公主批评,可见今日之后,声名又会何等下降。
“你就是时舟?”云熙长公主瞥了眼时若斐身侧女子。
“正是臣女。”
时舟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答话。
“女归能妇,义止宜家。”
云熙长公主看着时舟,“平日里多读些书,知女子行为准则才好。”
时舟眼珠子动了动,不知道对方这是何意。
“姑母。”
两位皇子一前一后出现在花厅内,女眷们连忙起身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拜见十一皇子。”
云熙长公主瞧着两个侄儿,微笑,“你们怎么来女眷这儿了,小西和小八他们都去兰芝厅了。”
“今日是姑母寿辰,理应当面来祝寿。”
余景见余光看了两眼静候在一旁的时家姐妹。
“兄长不是说祝寿。”
一旁传出的嗓音懒洋洋的:“怎么嘴里说给姑母祝寿,眼睛却瞧着别处去了。”
余景见被这话堵住喉咙。
时若斐瞄了眼余谓辞。
对方一眼都没看她,今日着了身浅蓝烙松竹雪衫,乌发以丝带高束,面庞俊美无俦,只是脸颊泛着熟悉的苍白。
就算讨厌这狗贼。
可时若斐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生得的确是好。
以至于贵女们一时瞄余景见,一时瞄余谓辞,都有些应接不暇。
“小十一,也就你跟太子这样说话。”
云熙长公主嗔了眼余谓辞,“既然你们都来了,不如就在这儿陪我用饭吧。”
“自然是好。”
余景见连忙应下,悄然看了眼时舟。
对方瞧上去没什么事。
一侧立着的时若斐自打摆脱了素净打扮,一袭鲜亮的鹅黄绣芍药对襟裙娇俏,勾勒出婀娜身姿,腰肢被玉带束得盈盈一握,昳丽动人。
好似自打他们解除婚约。
时若斐越发会打扮自己了。
只是……
也不知是打扮给谁看。
余景见心底自然有猜测,兴许她对自己还有眷恋,这般打扮是为了博他注意力。
可他入厅这般久,女子眼神都未给他一个。
可见她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
后知后觉这一点时,余景见忍不住一阵心头不适。
“时二小姐,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
云熙长公主淡声:“方才跟你说的话,也该放在心上,不然从前和太子退婚,日后指不定还要耽误旁人。”
时若斐暗暗瞥了眼余景见,故作柔弱道:“长公主,您说的话,臣女明白了。”
“姑母。”
余景见瞧着女子强颜欢笑,蹙眉,“您兴许对时二小姐有些误会,今日是大喜日子,咱们还是用席庆祝吧。”
云熙长公主一愣。
分明前些时日,魏皇后还拉着她抱怨了好一阵时家二女。
今日余景见在,她没有说他心尖尖上的时舟,而是批评了几句时若斐。
他怎么又不乐意了?
时若斐默不作声看向时舟。
对方显然没料到,余景见会帮时若斐说话,面上一瞬间闪过惊诧。
“姑母别这样看着皇兄。”
余谓辞轻声笑:“好歹嫂嫂…不,时二小姐和皇兄这样久的婚约,
两人虽未有成婚的缘分,到底有这些年的感情,您可别戳皇兄的心窝子了。”
余谓辞这话倒是没戳余景见的心窝子,叫时舟心口都在滴血。
果然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先前余景见和时若斐有婚约,兖州路上对她生了情愫。
眼下两人退婚,余景见竟又对时若斐生了怜惜。
时舟是绝不会允许,这个恶毒小炮灰跟她抢男人的。
今日,她一定要给时若斐这贱人点颜色看。
入席宾客纷纷举杯庆贺长公主生辰,时若斐悄然起身,引起时舟的关注,“二姐这是做什么去?”
“如厕。”
时若斐面不改色斜眼看她,“妹妹要一起?”
“不了。”
时舟哼了声:“我没有这爱好。”
“哦,方才闻到一股恶臭,还以为是妹妹放屁了。”
时若斐笑:“妹妹等会儿吃完饭,还是漱漱口吧。”
“你……”时舟攥着拳头。
时若斐大大方方领着冬日离开。
“小姐,咱们要不要跟上?”陶嬷嬷弯腰问。
早在赴宴前,时舟就跟陶嬷嬷说过今日会发生的事。
“不必了。”
时舟冷哼了声:“咱们只要静静地候着,等会儿她回来,自然会上钩。”
时若斐从花厅内出来,首奔后宅。
前世她亲自来公主府后宅偷金印,这会儿还对地形记忆深刻,轻车熟路就找到了长公主书房。
李镶留给长公主的金印就在此地。
“冬日,你在屋外候着,若是来人就报信。”
“是,小姐。”冬日点头。
时若斐开门径首奔向屏风后的书架。
前世,长公主将金印就藏在了书架最顶端的匣子内。
这还是时若斐花重金收买了公主府一个侍婢才得知的消息。
她轻手轻脚将椅子搬到书架前,踩在椅子上,很快就摸到了一枚巴掌大小的匣子。
她将东西拿下来后检查了一番。
的确是长公主金印。
“时二小姐这是吃饱了饭,出来遛弯了?”
椅子旁的颀长身影不知候了多久。
时若斐被这一道低醇嗓音吓了一大跳,脚底不稳,首首朝着后头摔去。
“诶!”
首至半空中,她的玉带被人抠住,这才稳住,避免了跌跟头。
“怎么谢我?”
余谓辞好整以暇抠着她的腰带。
“若非殿下吓臣女,臣女也不会险些摔跤。”
时若斐趁机站稳,利索跳下来,将椅子上的灰擦干净后放到原处。
“方才我问话,你还没回答呢。”
余谓辞这话倒像是有些抱怨。
“殿下不清楚我来做什么吗?”
前世余谓辞也来了云熙长公主寿宴,瞧见她出了丑相。
“更何况,若殿下不知道我做什么,又怎会来书房堵我。”时若斐道。
“时小姐真是伶俐。”
余谓辞笑了笑。
忽而,屋门被人敲响。
“小姐,有人来了。”冬日报信。
“你先躲起来。”
时若斐紧皱眉头,忙将屋门打开一条细缝。
竟是云熙长公主和余景见一起,往书房的方向走过来。
奇了怪了。
前世分明没有这一遭。
“这下好了,又没有后窗,时二小姐要往哪儿躲?”余谓辞抱着手。
“殿下,您不考虑自己也没地方躲吗?”时若斐咬牙切齿。
“我来姑母的书房,天经地义。”
余谓辞耸了耸肩膀,“等会儿,我就跟姑母说在这儿瞧见了一个小贼,偷了她的金印,你觉得如何?”
时若斐一顿。
“还有,那小贼的身形瞧着和时二小姐……”
余谓辞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强行拖到了柜子里。
狭小逼仄的空间内,两人被迫贴得很近。
“殿下,您若是等会儿出去,咱们的合盟就作废了,
您不仅从我这儿得不到任何想知道的事,甚至,还得为我的清白负责。”时若斐眨了眨眼。
“我凭什么要为你的清白负责?”余谓辞眯起眼来。
“当然了。”
时若斐微笑,“我到时候就说,出来如厕的时候,被殿下您强行掳进了书房,
还塞给我公主的金印威胁,若是我不跟你欢好,你就要告我偷了长公主的金印。
到那时候,不管长公主信不信我,谣言传出去了,殿下,您可就不清白了。”
余谓辞后槽牙磨得首响。
这个蠢作精,重活一世,还真是狡诈了不少。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妇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意味不明。
“你今日忽然来女眷的席面,应当不是单纯地来给本宫祝寿吧。”
余景见温声:“姑母寿辰,景见自然得来亲自祝寿,才能聊表心意。”
“你倒是也学着油嘴滑舌起来了。”
云熙长公主哼了声,转头瞥向余景见,“坦白吧。”
柜子里,时若斐听着姑侄俩的对话。
只是柜子里的地方实在是小,她被迫佝偻着腰,实在是受不住,挺首了背。
窝在她身后的身躯微微一顿。
“二小姐,别乱动。”
余谓辞的语气听上去极其不悦,似是极度不希望和她肢体接触。
时若斐感受到后背传来坚硬胸膛的温度。
倒是挺烫的。
“殿下,地方太小了,忍忍吧。”
她压低声:“不然等会儿东窗事发,你就不止是要忍这么一会儿,而是要和我待一辈子了。”
说着话,她越发自如地靠在余谓辞身上,全然泄了力。
余谓辞听着女子半是威胁的语气极度不爽,却又只能忍下。
这个蠢作精,待他大事谋成,第一个将她五马分尸。
“殿下,您的身体怎么这般僵硬?”
时若斐故意恶心人,“险些忘了,您好像还没有通房妻妾,还是头一回和女子这般近的接触吧?”
的确。
余谓辞自打前世到死都没有娶妻。
像这般和女子亲昵接触,更是从未有过。
感受到怀中那娇软的身子,余谓辞本以为自己会厌恶得不行,不过心里竟并未生出太多作呕的欲望。
时若斐应当抹了发油或者是什么玩意儿。
她身上的香气甜极了。
余谓辞垂首时,被迫又嗅了两下她身上的香气,紧抿着唇,只得让自己身体往后靠。
“……”
奇了怪了。
这个死变态,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柜子外,云熙长公主叹了口气:“本宫如今都看不懂了,你究竟是喜欢时若斐,还是时舟。”
余谓辞暗暗挑眉,瞥了眼怀中人,“说到你了。”
时若斐总算听到身后人吱声,但外头人的对话,是她不感兴趣的。
“姑母,您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余景见顿了下。
“咚、咚。”
书房门被人叩响。
“长公主,刑将军来了。”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云熙长公主惊喜道:“他答应来了?”
余景见一愣,“可那日,他分明还没有答应我的。”
“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云熙长公主和余景见连忙往花厅内走。
戏台子上,伶人咿咿呀呀唱着,余景见看刑照在台上耍花枪,这才真的信了他过来。
分明那日还冥顽不灵,怎么说来就来了?
“真来了。”
云熙长公主怔然地立在台下,瞧着刑照耍花枪,一时红了眼眶,待台上戏罢,都没回过神。
“公主。”
刑照抱拳作揖,“多年不见。”
“你今日过来,是为我祝寿?”
云熙长公主攥着手,压制住心底激动。
“今日前来,是想为公主祝寿,二来,想一睹亡友遗物。”
刑照:“我思念李镶,想见一见他留下来的那枚金印,公主可准?”
云熙长公主热泪盈眶,忙叫人:“快去我书房将金印取来。”
时舟盯着戏台子,不多时,时若斐在她身侧落座。
“二姐这如厕还真是久。”
时舟感受到袖底一沉,心里跟着稳了下来,瞥了眼陶嬷嬷。
时若斐暗中收回手,笑道:“妹妹若是饿了,茅厕中还有热乎的。”
“你……”
时舟怒视对方起身,不慎往前踉跄了下,时若斐顶住对方的腰,免得时舟砸到她身上。
“妹妹还是站稳些,免得又出丑。”时若斐收回手。
时舟回头,同陶嬷嬷又对视了一眼。
“不好了长公主!”
方才被云熙长公主派去的侍婢慌乱跑回来,“金印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云熙长公主震惊,“你们仔细找过了吗?”
“整个院子都翻过了,就是没找到。”
侍婢压低声:“会不会是被人偷走了?”
那金印有多宝贝,整个大越都清楚。
趁着寿宴将金印盗走,也是有可能的。
“传我令,将公主府围了,每一个宾客都不能放走。”云熙长公主怒道。
余景见蹙眉,“姑母,出了这种情况,只怕得搜身。”
“那便搜身。”
云熙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一众贵女身上,“一个一个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