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斐自肺腑处沉沉送出一口气,身后却恰到好处传来少年郎喑哑阴鸷的笑声。
“二小姐就这点本事,也想杀我?”
时若斐一惊,倒在桌案上的身躯软绵绵的,分明没有气息,她手掌间还残留着粘腻的血液。
甚至于她脑子里闯进来第一个念头是余谓辞回魂,都没想过人还有可能活着。
“二小姐,连我都敢杀,我也不知是该夸你勇猛,还是说你蠢了。”
时若斐回过头,余谓辞手持火折子,不知何时靠在床榻上,似笑非笑看着她,昏黄烛火照亮少年郎俊俏矜贵的面庞,笑容里掺杂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殿下……”
时若斐眸底微动,松开了匕首,缓缓退后。
“你知道我怕黑,所以将烛盏给吹了,你递给我的那杯茶里有东西。”
余谓辞着指节上的银戒,“还准备了这么多暗器,也算是你看得起我了。”
“殿下,臣女只是想跟您开个小玩笑罢了。”
时若斐面上扯出一丝笑容。
“玩笑?”
余谓辞掀开眼皮子,视线落在人的脸上,“你这玩笑开得挺生猛,一个不当心,我就要赴黄泉了。”
女子昳丽面庞上出现讪笑和尴尬两种情绪,抬手在空气中拍了拍,“殿下真是讨厌。”
少年郎抬眉,歪过头的瞬间,时若斐迅速拔出匕首冲向了他,旋身飞踹,抬肘猛攻。
余谓辞当真是没想到时若斐第二次攻击来得这样快,躲过对方的匕首和飞踹,还是受了她一肘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挺狠啊。”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时若斐提拳迅速砸过去,抬膝击打少年的腹部,又被他给躲过去。
先前是没给余谓辞反应的时间,这会儿有所防备,时若斐的每一招都被他躲过去。
“砰!”
时若斐一脚将桌子给踢过去,少年郎抬腿就将飞来的桌板踢得粉碎,踩在床板纵身跃来。
时若斐抬手肘护住头,没禁住对方的踢踹,后退数步,反应间隙被狠狠卡住了脖颈,摁在书架上,无法动弹。
“我很好奇,你就从没想过,会打不过我这个可能吗?”
余谓辞疑惑地侧头。
“……”
时若斐被他掐得面色涨红,吐不出一个字来,趁少年没注意,拔出发簪捅向对方的胸膛。
手腕在半空中被人用力攥住,强压到头顶,余谓辞垂下眼睑,“你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殿、殿下……”
时若斐脸色由红变青,眸底泛着一层红意,“我…错了……”
“错了?”
余谓辞摇头,“现在认错,不好使。”
“殿…殿下……”
时若斐窒息得越发厉害,坚挺地发出字音:“要什么…都给…你……”
“那若是我要你的命呢?”
余谓辞瞳仁流转,好看的面庞上不沾染任何情绪,“这时候跟我谈条件,不觉得晚了?”
“……”
时若斐说不出一个字了,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的画面逐渐被黑暗所替代。
忽而。
滚烫的泪珠,砸在余谓辞的手背上,他顿了下,瞧见美人眼角滚落下豆大的泪珠。
那双晶莹干净的眸子,泛着一层极致哀色,他见之,心脏恍若被一只手给掐住般,胸口闷气不出。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在他手里丧命的人,数不胜数。
痛哭流涕求饶者,更不乏。
可时若斐没有求饶,虽让他放过她,可并无做小伏低之意,从头至尾都没有说出一个“求”字。
“你以为扮得楚楚可怜,我就会动容?”
余谓辞压制住心底那不适的感受,俯身靠近,“时若斐,我不是余景见。”
时若斐并未看他一眼,或许是真的濒临死亡,也无力挣扎,唯有泪珠不断滚落,稀里哗啦,砸在他的手上。
陡然。
她脖颈上的力道消失。
“砰!”
“咣当!”
时若斐靠着书架滑到地上,无力地靠了半晌。
良久,眼前的星星一点点消失,才瞧见屋子里不断发疯砸东西的少年郎,恍若是只会泄愤的野兽,在痛恨自己错失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这人是失心疯了?
她若是这时候去偷袭,余谓辞能反应过来吗?
时若斐其实挺想再试一试的,只是方才窒息了太久,这会儿脑仁都是剧痛,手脚无力得难以爬不起来。
想杀余谓辞,就更难了。
背光的少年忽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睨着她,阴冷面庞忽然绽出一抹戏谑笑容,“恭喜你啊,时若斐。”
恭喜你娘。
时若斐在心底默默骂。
“我不打算杀你了。”
余谓辞忽然倾身,温凉手掌覆住她的后脑勺,逼她同他西目相对,苦木香扑面袭来。
他的瞳仁比夜色还寂寥冷冽三分,面上是她看不懂的疯笑。
“我想好了,和你结盟。”
时若斐一懵。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这逼绝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