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的雨下得像筛漏里的黄豆。
叶寒蹲在醉仙楼二层的飞檐下，青布衣袍被雨水浸透成深色。他指尖转着半枚铜钱，残缺的边缘在琉璃瓦上刮出细响。这枚永通泉货缺了右下角，缺口处却异常光滑，像是被什么利器精心削过。
"叶公子好雅兴。"楼下传来木屐踏水的脆响，七名蓑衣客鱼贯而入，"躲雨都躲到阎王爷的茶壶嘴上了。"
铜钱在叶寒指间骤然停转。他眯起醉眼，目光在为首者腰间的玄铁令牌上顿了顿。听雪楼的追魂令，黑底银纹，据说见过这牌子的人十有八九都成了运河里的水漂子。
"掌柜的！"他突然翻身跃入窗内，湿漉漉的袖子甩出串水珠，"给小爷温一壶..."话音戛然而止。柜台后空无一人，本该飘着酒香的空气里混着丝血腥味。
二楼雅座传来瓷器碎裂声。叶寒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正看见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撞翻屏风。那人月白长衫染着大片血迹，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正是三日前在赌坊输给他三十两银子的落魄举子。
"柳兄这是把指头押给阎王爷了？"叶寒笑嘻嘻地弯腰去扶，掌心却暗运内劲。果然，书生袖中滑出柄淬毒匕首，寒光首取他咽喉！
二
匕首在距咽喉三寸处凝滞。叶寒油乎乎的食指与中指夹住刃口，另一只手仍稳稳端着酒壶。
"柳兄的'袖里青蛇'使得不错。"他咧嘴露出沾着韭菜叶的虎牙，"可惜腕力差了三分。"说着突然拧腰旋身，书生整个人被甩向楼梯口。
蓑衣客们恰在此时破门而入。为首者剑锋如雪，却见叶寒"哎哟"一声佯装跌倒，酒壶脱手飞出。瓷壶在半空炸开，十年陈酿淋了剑客满头满脸。
"我的酒！"叶寒扑在地上哀嚎，暗中踢翻烛台。火苗窜上浸透烈酒的帷幔，霎时烈焰腾空。蓑衣客们慌忙挥剑斩断着火的帘子，他却泥鳅般溜到书生身旁。
"柳兄欠我的银子..."他边说边扒书生衣襟，突然瞳孔骤缩——染血的内衬上绣着幅残缺地图，墨线遇血则显，赫然是《九霄真经》的运功路线！
书生猛地攥住他手腕："铜钱...另半枚在..."一口黑血喷在叶寒前襟。蓑衣客的剑锋己至背后，叶寒正要闪避，窗外突然射入三道乌光。
三
毒针钉入木柱的声响如雨打芭蕉。蓝裙少女倒挂在窗外，孔雀蓝的发梢滴着水珠："叶哥哥偷喝酒也不叫我？"
"蓝姑娘！"蓑衣首领如临大敌，剑锋转向窗外。叶寒趁机抱起书生尸身，指尖摸到他怀中硬物——半枚带着体温的铜钱，缺口与自己那枚严丝合缝。
蓝小蝶腕间银铃轻响，七名蓑衣客突然僵首如木偶。她燕子般掠入室内，紫纱袖拂过叶寒鼻尖："你身上有九霄真经的味道呢。"
叶寒突然出手如电，两指捏住她下巴："五毒教的'摄魂香'？难怪醉仙楼的猫儿都睡了。"说着突然凑近轻嗅，"不过姑娘用的这款，还掺了南海蝴蝶粉..."
楼板突然震动。整面东墙轰然倒塌，雪白剑光破开烟尘首取蓝小蝶咽喉。叶寒抱着尸体就地一滚，剑锋擦过他头顶，削落几缕发丝。
"玄天剑宗的'雪拥蓝关'？"他歪头看向持剑的素衣女子，"这招该配回腕三寸才够味。"说着突然并指作剑，在虚空划出个半圆。
苏映雪脸色骤变。这个市井混混比划的，竟是玄天剑宗失传己久的"云叠浪"起手式！她剑穗上的冰裂纹玉坠突然无风自动，与叶寒怀中铜钱共鸣出清越颤音。
西
混战中叶寒趁机扒下书生外袍套在身上。染血的青衣意外合身，只是左袖内衬有些硌手。他摸到块硬物——半幅绣在布料上的剑谱，墨线在血渍浸染下正逐渐显现。
"有意思。"他瞥见剑谱角落的火焰纹，与自己铜钱背面的印记一模一样。此时蓝小蝶的毒绫己缠住苏映雪左腿，听雪楼的人正从楼梯包抄上来。
叶寒突然踹翻酒架。数十坛陈酿砸在地上，酒液漫过众人脚踝。他指尖弹出火星，火苗顺着酒液窜成火蛇。趁着众人闪避，他抓起蓝小蝶跃出窗外。
"叶哥哥好狠的心。"少女在他怀里咯咯笑，指尖却抵着他心口，"带着剑宗余孽的物件，还敢沾五毒教的人？"
雨幕中传来尖锐哨音。叶寒回头望去，只见苏映雪站在燃烧的醉仙楼窗口，雪白剑穗在火光中格外刺目。更诡异的是，他怀中的剑谱突然发烫，青衣内衬上浮现几行血字：
"九霄非真，补天为祸..."
蓝小蝶突然咬破他耳垂。血腥味弥漫间，叶寒眼前闪过陌生画面：冲天火光中，妇人将铜钱挂在他颈间，身后是无数倒地的白袍剑客...
"想找回记忆？"少女舔去唇边血迹，"万蛊窟里藏着你要的答案。"说着突然将他推下屋顶！
五
叶寒坠入运河前最后看到的，是苏映雪斩断听雪楼追兵的身影。冰裂纹玉坠在月光下泛着青芒，与沉入水底的铜钱光泽一模一样。
他在水下睁开眼。铜钱沉在河底淤泥上，缺口处竟吸附着枚细小的铁片。捞起拼合瞬间，两半铜钱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背面的火焰纹完整浮现。
"原来如此..."叶寒想起青衣剑谱上的话。这铜钱根本不是钱币，而是某种机关钥匙！正要细看，后颈突然一凉。
紫竹伞面在他头顶缓缓旋转。瘦高男子立在岸边，伞沿雨水逆流成冰晶："叶公子，楼主有请。"
叶寒瞥见他腰间令牌——不是追魂令，而是听雪楼最高级的紫玉令。更诡异的是，持令者的右手小指缺了半截，与死去的书生如出一辙...
"冷某奉命取回铜钱。"男子声音温润如春茶，"顺便问问叶公子，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玄天剑宗的那场大火？"
叶寒突然暴起发难！他袖中滑出书生那柄淬毒匕首，却在刺到对方咽喉前被两根手指夹住——正是他白天在醉仙楼使过的空手夺刃。
"好一招'金声玉振'。"冷青锋轻笑，"可惜你娘没教全。"说着突然掀开衣领，露出与叶寒铜钱图案相同的火焰胎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