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棠眼中对云水鉴毫不掩饰的喜爱，沈昭唇边掠过一丝暖意，但这暖意很快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他上前一步，湖畔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玉牌收好。”沈昭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谢棠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琉璃宗大开山门之期，近在眼前了。”
他不再看那玉牌，视线锐利地锁住她：“届时，汇聚山下的，绝非寻常散修。各大修真世家倾注心血培养的麒麟儿、隐世宗门雪藏多年的真传弟子……都会为那有限的名额倾尽全力。那绝非擂台切磋，而是步步惊心的修罗场。”
他的话语冰冷而现实，瞬间刺破了谢棠因突破和收获而生的些许轻松感。
“你筑基成功，根基稳固，悟性上佳。但，”沈昭的眼神锐利如刀，毫不留情地剖析，“修炼时日终究太短！真正的生死搏杀经验，几近于无！世家天骄，自幼灵丹妙药淬体，护身法宝、高阶符箓层出不穷；宗门真传，战技千锤百炼，配合无间，更有师长随时指点。与他们相比，你的优势在哪里？”他点出残酷现实，语气带着一丝沉重。
谢棠听着，心头沉甸甸的。
沈昭此刻的严厉远超以往，让她真切感受到了压力。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难道……普通人，就真的没有仙缘了吗？那些没有世家背景、宗门扶持的凡人子弟……” 她问的是别人，那些真正的、毫无资源的求道者。
毕竟她哪怕是乞丐开局，也有前世经验以及系统这个‘金手指’，甚至……还有朔雪保驾护航。
沈昭看着她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微微一叹，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现实的冰冷：“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残酷无比。资源有限，道途艰险，被淘汰是必然。但，并非全无机会。”
“如风雨堂，你也熟悉，除了处理宗门庶务，维系与凡尘联系，其设立的一个深层用意，便是给芸芸众生一个起点。它就像……为懵懂稚童开蒙的学堂。让那些毫无根基、没有背景的普通人，能接触到最基础的引气、炼体、乃至粗浅的术法知识，打下一点微末根基。若真有天赋毅力者，风雨堂的经历便是他们叩开仙门的第一块敲门砖。”
谢棠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风雨堂是修真界的“义务教育”，而各大宗门，则是筛选精英的“高等学府”。」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如铁，“来吧。我准备好了。”
“好！”沈昭不再多言。
特训在无声的默契中展开，湖畔空地化为无形的试炼场。
沈昭袍袖轻拂，湖边顽石并非狂暴乱砸，而是带着刁钻的角度和诡异的变向，或快或慢，交织成一张干扰闪避的网！
“意随水动！感知气流，非只凭目视！护体水甲流转要自然，随势而变！”沈昭指令精准。
谢棠将“踏浪行”催至极限，身形如风中柳絮，在石影间隙惊险穿梭。
她尝试闭目一瞬，仅凭神识感应，险险避开一块擦肩石，鬓角被劲风带起。汗水滑落，她咬紧下唇，眼神专注得惊人。
与此同时，沈昭又扔出几片影傀儡符。
三道乌光落地，顷刻间便化作三个手持利刃、动作飘忽、彼此呼应的黑影。
它们不蛮攻，进退有据，专攻“叠浪”蓄势的破绽！
“叠浪！是势的累积！把握节奏！虚招莫理，实招破绽！灵力输出，精准为上！”沈昭目光如鹰，点出冗余。
谢棠“秋水寒”挥洒，剑势屡被袭扰打断。
疲于应对间，一道虚招诱她，另一道寒光首刺肋下！
她惊险侧身避开，衣袖被劲风带起，却毫发无伤。
沈昭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沈昭指诀微变！粘稠灵压笼罩，迟滞谢棠灵力运转！
“灵力迟滞乃常态！引动天地水气辅助！应变！”压迫感十足。
谢棠挥剑沉重，却努力引动水汽附着剑身，“风起萍末”轨迹虽慢，却多了一丝灵动。
日影西斜。
谢棠身影迟滞下来。灵力接近枯竭，握剑的手微颤，神识疲惫。
沈昭再次操控几块石头，轨迹刁钻。
谢棠眼神微闪。
「不行了……真的到极限了……」
她脑中瞬间闪过朔雪平日里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撒娇的模样。
「……豁出去了！」
谢棠心一横，强压下灵魂深处的羞耻感。
勉强躲开两块，在第三块旋切而至时，她脚步“恰好”一个虚浮，身形“不稳”地一晃，伴随一带着浓浓倦怠的轻呼“哎呀……”，以一个足够引人注意的姿态，侧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她顺势瘫在那里，大口喘息，小脸因灵力消耗而微白额发汗湿，抬起眼看向走近的沈昭，眼神里满是祈求。
“沈昭……声音带着喘息，绵软无力，“不行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头好晕……让我歇一小会儿，好不好？”她努力夹了夹嗓子，让声音显得可怜兮兮。
沈昭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她“摔倒”的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一丝刻意卸力的巧妙，此刻更清晰地映出她苍白小脸上那点祈求。
他心知肚明——她是装的。
但看着她灵力确实枯竭、神识透支的虚弱模样，听着那软绵绵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一股强烈的心疼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瞬间冲垮了严厉的架子。
“……沈昭哥哥……”谢棠故作委屈地望着沈昭，又轻又软地飘出这几个字。
沈昭浑身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刻意维持的严肃彻底崩解。
他清楚地看到少女眼中那小心翼翼的祈求，还有她努力憋出的一点点水光……
什么试炼残酷！什么极限！都见鬼去吧！
他几乎是立刻俯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在谢棠身边蹲下。
没有先去扶，而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无奈和掩饰不住的心疼，轻轻拂开她黏在额角的湿发，指腹擦过她微凉的皮肤。
“小骗子。”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浓浓的宠溺，戳穿了她的小把戏，“摔倒都摔得这么……有技巧。”
话虽如此，他还是伸手，动作极其温柔。
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呃！”谢棠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清冽的松雪气息包裹了她，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能感受到那沉稳心跳下的一丝加速。
沈昭抱着她，大步走向湖边干净的大石。
将她轻轻放下坐稳，自己则紧挨着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在她腰后，让她能靠着自己。
“这招，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里用出来，”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近在咫尺的脸，语气带着后怕的严肃，“敌人可不会像我这般……心软留情。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谢棠靠在他温暖坚实的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战利品”。
闻言，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抬起眼，那双还带着点“水汽”的眸子首首望进沈昭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知道啦……”她拖长了尾音，然后，一只微凉却柔软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轻轻抚上了沈昭的侧脸，指尖在他紧绷的下颌上流连了一下。
“……只对你如此，昭昭哥哥。”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般扫过沈昭的心房。
沈昭被她这大胆又自然的亲昵举动和话语弄得呼吸一滞，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
他捉住她那只作乱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感受着她微凉的指尖。
千言万语的训诫和担忧，在她这句“只对你如此”和这亲昵的举动面前，都化作了满心的柔软。
“……你啊。”他最终只是低叹一声，收拢了环在她腰后的手臂，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歇着吧。半个时辰。”
谢棠满意地闭上眼，脸颊在他肩窝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彻底放松下来。
嘴角那抹弧度更深了。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笼罩着相偎的两人，湖畔的风也仿佛放轻了脚步。
沈昭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放松的身体，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臂弯传来的重量让他心中充满了异样的满足感。
他小心地调整姿势，目光落在烟波浩渺的湖面，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无妨了，大不了……试炼中他暗中保护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