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身体依旧僵硬，却不再剧烈挣扎，只是细微地颤抖着，像一只被捕获后强装镇定的小兽。
谢棠那只按在他头上的手松开了力道，转而用指尖凝聚起一丝水元灵力，带着清凉的触感，小心翼翼避开那狰狞的伤口，轻轻点在他颈侧暗红妖纹边缘的皮肤上。
那清凉温和的触感如同甘泉滴入干涸的沙地。
朔雪的身体微微一颤，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极低的喟叹。
这声音一出，他自己先愣住了，随即羞恼地咬住下唇，耳尖的红晕瞬间蔓延到脖颈，连带着那处妖纹都似乎更红了几分。
谢棠仿佛没听见那声喟叹，指尖的灵力依旧轻柔地拂过妖纹周围灼热的皮肤，声音却放柔和不少，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这妖纹……颜色比从前更深了，气息也更躁动。它很不稳定，对吗？”
她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句句指向核心。
朔雪闻言，下意识揪紧了她的衣襟，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我……我只是想快点变强……快一点……再快一点……我不想……不想永远这样……”
若不是这该死的封印，他怎么会是这副少年模样……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他激动起来，声音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我不想……不想再被主上当成一只需要保护的小狗……我不想……不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主上昨夜……”
他猛地顿住，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冰蓝色的眼眸里雾气更浓，翻涌着激烈的嫉妒。
“主上昨夜留在沈昭那里……是不是……是不是只有像他那样强大，主上才会……才会……才会多看我一眼？”
原来如此。
居然是因为这个……
谢棠沉默了。
她看着怀中少年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的身体。
那点因他不爱惜自己而升起的薄怒，早己被这汹涌的情感冲击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怜惜。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关于沈昭的质问，也没有斥责他的莽撞。
只是将他抱紧了些。
“小傻子。”她的声音里浸满了说不尽的怜惜。
低下头，温软的唇，轻轻印在他的鼻尖上。
又吻了吻他的额头。
最后，在那微微颤抖着的尖耳朵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啄吻。
“我怎么会不要你？”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冰蓝色的眼眸骤然被点亮。
“真……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求证。
“真的。”
谢棠用指腹，轻柔地揩去他眼角那点未干的湿痕，“下次再敢这样胡思乱想，仔细我罚你。”
然后，那只按在他颈侧输入灵力的手暂时收回，探入识海中的储物囊，指尖微光一闪，一只温润的白玉小瓶出现在掌心。
瓶身触手生温，隐隐有霞光流转，正是青冥真人所赐的“玉髓丹”。
“张嘴。”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朔雪的目光被那玉瓶和逸散的药香吸引，冰蓝的眸子睁得更大，里面清晰地映出震惊。
他虽然不认得这丹药，但从气息上也能得知不是凡品。
他下意识地摇头：“主上，这……这太贵重了。我这点伤不……”
“阿雪。”
谢棠打断他，声音依旧平和，“看着我。”
朔雪不由自主地抬眼，撞进她深邃的眸子里。
“再珍贵的丹药，若放着不用，便与顽石无异。”
她指尖轻轻捏住那粒莹白如玉的丹丸，递到他唇边，动作温柔，“而你的安危，在我这里，比任何丹药、任何宝物都重要。明白吗？”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丹药，不再抗拒，微微启唇。
谢棠指尖一松，那粒温润的丹药便落入他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如同甘霖融入焦土。
狂暴紊乱的妖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抚平，受损撕裂的经脉贪婪地吸收着生命能量，飞速愈合。
颈间那灼烧般剧痛的伤口，更是被一股清凉温柔包裹，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唔……”
朔雪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感觉身体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力量被温柔地安抚，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他几乎软倒在谢棠怀里。
谢棠指尖再次凝聚起水元灵力，稳稳地点在他颈间伤口周围，引导着他体内的药力修复每一处损伤，梳理每一缕躁动的妖力。
那诡异的暗红妖纹，在双重力量的压制下，终于缓缓地隐没下去。
朔雪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舒适地嵌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将发烫的脸颊轻轻贴在谢棠的手臂上。
冰蓝色的眼眸半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多谢主上。”
谢棠指尖的动作未停，灵力如涓涓细流，持续滋养着他受损的根基。
她低头看着少年的侧脸，声音放得更轻，如同耳语：“现在，能告诉我了吗？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那妖纹的反噬，为何会突然如此剧烈？”
朔雪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小兽。
他放下了最后的心防：“是……是封印。我……我昨晚偷偷……用了‘噬月’秘法……强行冲击封印的薄弱点……想……想早点恢复力量……”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一般，“那妖纹……是……是我强行引动本源妖力……被封印反噬……灼伤的……”
难怪……
她没有立刻责备，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变强的心，我明白。你的这份心意，我也明白。”
她顿了顿，“但是，守护的力量，从来不是靠透支自己，伤害自己去换取的。”
她的声音如同温润的玉磬，敲打在朔雪的心上。
朔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药效全面发作，加上身体透支的巨大疲惫，如潮水般彻底淹没了他。
他强撑的最后一丝意识也消散了，小小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悠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谢棠的一片衣角，攥得紧紧的，就像是怕她趁他睡着跑了一样。
谢棠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安稳舒适些。
月光吝啬地从敞开的门缝漏进一线，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投下朦胧的光晕，也勾勒出少年沉睡的侧脸。
她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他颈间重新变得柔软顺滑的银发，那处的伤痕在月光下几乎看不真切。
窗外，竹影摇曳，沙沙声不绝，仿佛永夜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