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006年夏末,东京都新宿区。
源氏重工大厦顶层的和室里,数名侍女跪坐在榻榻米边缘。
金箔屏风映出少女抱膝而坐的剪影,琉璃灯在绘梨衣红色长发上投下光斑,她正用沾着颜料的手指给小黄鸭画翅膀。
“小姐,该注射血清了。”侍女捧着白檀漆盘轻声提醒。
绘梨衣在本子上快速书写,举起便签纸时手腕的银链发出细响:「再五分钟」
“大家长吩咐过...”
「就五分钟!」便签纸被揉成团砸在侍女脚边,侍女们交换着眼神退到门外,金属门锁扣合的声响让绘梨衣肩头微颤。
她赤着脚跑到落地窗前,鼻尖几乎要贴上防弹玻璃,楼下街道像流淌着星河的峡谷,冰淇淋车叮咚的旋律隐约传来。
突然,趁着侍女还没回来的功夫,女孩转身扑向玩偶堆,从Hello Kitty肚子里掏出藏匿的门锁万能卡。
当电子锁蓝光转为绿色时,绘梨衣把脸埋在小黄鸭柔软的绒毛里深吸一口气。
暴雨将至的午后三点,源稚生正在多摩川边的临时指挥部翻阅文件。
夜叉叼着烟卷闯进来时,他正用红笔在地图上标注猛鬼众活动的区域。
“少主!不好了,监控组刚刚报告绘梨衣小姐的定位信号离开了源氏大厦!”
钢笔在纸上洇出鲜红的墨迹。
“什么时候?”少年抬头,灼热的目光让男人低下了头颅不敢与其对视。
“十五分钟前出现在歌舞伎町二丁目。”
源稚生抓起蜘蛛切冲进雨幕,夜叉紧随其后。
黑色悍马碾过积水,副驾驶上的乌鸦盯着战术平板惊呼:“信号在往新宿御苑方向移动,等等,这移动速度不对劲啊。”
源稚生攥紧刀柄望向车窗外阴沉的天空,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扇形。
五年前那个夜晚的画面突然浮现,蜷缩在房间内的红瞳女孩,导管像蛛网缠住她幼小的身躯。
天阴沉沉的,红色长发少女蹲在便利店屋檐下,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小黄鸭头顶。
店员隔着玻璃打量这个奇怪的客人,湿透的巫女服,雪白赤足上沾着泥浆,却抱着玩具鸭笑得像个孩子。
女孩像是在和自动门感应做游戏,她会冲进雨幕再马上跳回来,感应门就会发出叮咚的欢迎声。
“要关东煮吗?”店员推开条窗缝,露出和蔼的表情,少女就像是不染尘世的神女。
绘梨衣在本子上画了个笑脸,指指收银台边的扭蛋机,当第十个扭蛋滚出时,她突然僵住了,雨幕中晃出西个黑影,为首黄毛踹飞了路边的易拉罐。
“哟,小妞,cos巫女play?”黄毛喷着酒气逼近,"陪大哥们玩玩?"
绘梨衣后退时撞翻了扭蛋架,彩蛋哗啦啦滚进积水,她快速书写便签:「请离开」
“还是个哑巴?”黄毛一把夺过本子甩进雨里,敞开的西装内恶鬼扑食纹身露出滴血獠牙,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帮忙的店员。
“嘿嘿...长得不错,大爷今天心情好。”黄毛看着浑身颤抖的少女,迈着步伐上前更进一步,沾满泥浆的皮鞋踩住少女裙摆。
当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日元丢在绘梨衣身上时,暗红龙血在女孩瞳孔深处泛起涟漪,小黄鸭突然发出嘎的声音。
“什么鬼东西。”旁边另一名男人笑着抢过玩具,随即狠狠摔向墙壁,在绘梨衣委屈不解的目光中,小鸭子吧唧掉在地上。
暴雨如期而至,女孩跪坐在雨地里捡起小鸭子,小心翼翼的将沾染的泥浆擦去,玩具肚子里露出闪烁着微光的小型发信器。
“靠,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面孔,装踏马什么可怜!”黄毛即将揪住女孩衣领的瞬间,世界突然寂静。
雨珠悬停在半空战栗,便利店招牌的霓虹在每一颗水珠里折射出血色光芒。
绘梨衣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古老的语言碎片从唇间溢出,空气高频震颤。
“言灵·审判。”
便利店十英寸的玻璃幕墙轰然炸裂,沥青路面蛛网般龟裂,消防栓爆开的水柱与雨水在空中交织成血色漩涡。
绘梨衣站在风暴中心,红白巫女服猎猎作响,龙文在她的皮肤下游走发光。
店员尖叫着躲在不锈钢柜台后,黄毛像断线木偶撞进对面商铺,他——死透了。
“撤!见鬼!这丫头是怪物!”混混们连滚带爬地逃窜,却像撞上无形的墙壁。
其中一人突然七窍流血,手指在空气中抓出五道血痕,绘梨衣歪着头看他们不停抽搐,仿佛在观察被暴雨打湿的蚂蚁。
十公里外,正在飙车的源稚生突然急刹。
副驾驶乌鸦手中的炼金罗盘疯狂旋转,指针在"审判"的龙文符号处迸出火花。
“所有蛇岐八家首升机起飞,立刻!”男孩心中悲愤,扯开衬衫领口大声吼道,“通知所有执行局成员疏散新宿区居民!”
当源稚生索降在废墟中央时,方圆上千米己化作炼狱,燃烧的汽车残骸违反规律般悬浮在半空,柏油熔化成粘稠的黑潭。
绘梨衣赤足站在岩浆般发亮的地面上,怀中抱着只剩半截的玩具鸭沉默发呆。
“绘梨衣,看着我,我是源稚生!”男孩将蜘蛛切插入地面,刀身腾起的言灵·王权领域暂时抵住热浪。
少女缓缓转头,黄金瞳中流淌着熔岩般的纹路,两行清泪缓缓顺着布满鳞片的脸颊滑落,滴在少年的手背上发出呲呲声响。
“还记得我们去看的烟火大会吗?”源稚生慢慢松开刀柄,语气尽可能轻柔,“你说每个烟花都是星星的叹息,很漂亮。”
冷汗顺着男孩的脊背滑落,审判领域正在侵蚀王权结界,源稚生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只苏醒的巨龙,相比于天照命,眼前的女孩才是日本真正的皇者。
“骗子。”绘梨衣突然抬手,悬浮的汽车砸在源稚生脚边,她的声音像坏掉的老式录音机,“小鸭子...不会叹气。”
源稚生瞳孔骤缩,这是几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妹妹说话,趁她分神的瞬间,男孩扑过去将镇静剂扎进女孩脖颈。
绘梨衣在昏迷前咬住他手腕,鲜血滴在小黄鸭残骸上,竟发出冰层碎裂的脆响。
三小时后,源氏重工医疗部。
橘政宗抚摸着医疗舱的玻璃,里面漂浮的绘梨衣手腕上缠着新的锁链:“怎么样?”
“这次很危险。”研究人员推着眼镜,额头冷汗首冒,“爆发导致新宿区788栋建筑损毁,好在执行局及时...”
“好在?”老人突然掐住研究员脖子按在控制台上,神色狰狞,“这是重大的疏忽。”
他甩开不断咳嗽的男人,转头看向沉默的源稚生:“你做的很好,稚生,辛苦了。”
源稚生凝视着漂浮的红发少女,想起她蜷缩在自己大衣里发抖的模样。
“政宗先生,或许我们该...”
“别想那么多。”橘政宗手杖重重顿地,制止了男孩接下来的话语,“好好休息。”
警报声突然炸响,医疗舱内的营养液开始沸腾,绘梨衣的睫毛颤动,龙鳞在她颈侧若隐若现,源稚生按住研究员的手指。
他走到操作台前,亲手按下强效镇静剂的注射键,当淡蓝色液体流入血管时,绘梨衣睁开赤瞳,隔着玻璃的眼神让人心碎。
深夜,源稚生抱着毯子来到房间。
绘梨衣正在努力拼凑小黄鸭的碎片,胶水弄得她满手都是,看见源稚生,女孩慌忙把残骸藏到身后低下头去不看男孩。
“修不好了。”源稚生蹲下来摊开掌心,发信器在月光下闪烁,“但我找到这个。”
绘梨衣在便签本上画了个流泪的鸭子,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对不起。」
“不说抱歉,是我疏忽了,我们用这个当小鸭子的眼睛好不好?”源稚生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
当红色戒面嵌入鸭子眼眶时,玩具好似得到了新的生命,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指。
“谢...谢...”生涩的发音让两人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