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在前引路，程砚秋抱着红狐形态的红绡紧随其后。穿过一片迷雾缭绕的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巍峨的城池矗立在云端，城墙如白玉砌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城门上方"青丘"两个古篆大字龙飞凤舞，笔锋间隐约有狐影游动。城门两侧站着八位狐族守卫，个个俊美非凡，身后三到五条尾巴不等。
"这就是...青丘？"程砚秋瞠目结舌。他读过《山海经》，知道青丘是狐族圣地，却没想到如此壮丽。
白璃微微颔首："紧跟我，别乱看乱说。"
守卫们见白璃到来，齐刷刷行礼："白璃大人！"目光却好奇地打量着程砚秋和他怀中的红狐。
"这位是狐王贵客。"白璃淡淡道，"开门。"
守卫不敢多问，连忙推开沉重的城门。程砚秋跨过门槛的瞬间，仿佛穿过一层水幕，眼前景象骤变——
城内街道宽阔，两旁楼阁玲珑精致，飞檐翘角上悬挂着各式狐形灯笼。街上行人如织，大多保留着狐耳或尾巴，衣着华美，谈笑风生。街边店铺林立，有卖法器的、卖灵药的、卖绫罗绸缎的，甚至还有专供狐族修炼的书院。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中央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通体碧绿如玉，塔顶一颗明珠熠熠生辉。
"那是狐王宫的通天塔。"白璃顺着程砚秋的目光解释，"狐王正在那里等我们。"
程砚秋点点头，却突然感到怀中的红绡轻轻抽搐。他低头一看，红绡的呼吸越发微弱，原本光滑的毛发变得干枯无光。
"白姑姑，红绡她..."
白璃皱眉："内丹离体太久，她撑不了多久了。"她加快脚步，"我们得赶快见狐王。"
二人穿过繁华的街道，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程砚秋听到窃窃私语：
"那不是红绡吗？几百年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抱着的凡人是谁？怎么有我们青丘的气息？"
"嘘...那是白璃大人带回来的..."
程砚秋充耳不闻，全部注意力都在红绡身上。他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就像掌中的沙，无论如何紧握都会从指缝溜走。
通天塔比远处看起来更加宏伟。塔基首径至少有百丈，塔身雕刻着无数狐族历史场景，从开天辟地到封神之战，栩栩如生。塔门前站着两位六尾狐卫，见到白璃立即单膝跪地。
"狐王己在顶层等候多时。"其中一位狐卫道。
白璃点头，带着程砚秋踏入塔内。塔内没有楼梯，只有一朵朵悬浮的云彩。白璃踏上最近的一朵云，示意程砚秋跟上。云朵缓缓上升，穿过一层又一层塔楼，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景象——藏书阁、炼丹房、法器库...最后停在了顶层。
顶层是一个圆形大厅，西壁通透，可以俯瞰整个青丘。大厅中央摆着一张碧玉案几，案后坐着一位身着青袍的男子。
程砚秋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必定是狐王！
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如深潭般不可测度。他头上没有狐耳，身后也没有尾巴，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的威严，让程砚秋不由自主想要跪拜。
最惊人的是他头顶悬浮着的一顶透明冠冕，冠冕中似有星河流动，璀璨夺目。
"青丘狐王，拜见..."程砚秋刚要行礼，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
"不必多礼。"狐王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就是文曲星转世？"
程砚秋一怔："学生程砚秋，不敢妄称星君转世。只是机缘巧合得了文曲星碎片..."
狐王轻笑："三块碎片集齐，便是文曲星君重生。"他目光落在红绡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红绡这孩子...还是走上了她母亲的路。"
白璃上前一步："王上，红绡内丹与文曲神力交融，无法回归本体。若不及时救治..."
狐王抬手打断她："我知道。"他站起身，走到程砚秋面前，伸手轻抚红绡的额头。一道青光闪过，红绡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但依然昏迷不醒。
"暂时保住了她的元神。"狐王收回手，"但要彻底救她，需要文曲宫的'星魂笔'。"
"星魂笔？"程砚秋疑惑。
狐王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转向白璃："把记忆水晶给他看。"
白璃从袖中取出一块菱形水晶，递给程砚秋："握住它，集中精神。"
程砚秋一手抱着红绡，一手握住水晶。刹那间，眼前景象大变——
他站在一座宏伟的宫殿前，匾额上"文曲宫"三个大字金光闪闪。殿内，一位白衣仙人正在挥毫泼墨，那面容赫然与程砚秋有七分相似！
"文曲星君..."程砚秋喃喃自语。
场景变换，文曲星君站在凌霄宝殿上，正与一位金甲神将争辩什么。程砚秋听不清内容，但能感受到星君言辞激烈，而玉帝面色阴沉。
下一幕，文曲星君独自来到青丘，与狐王密谈。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星君将三块晶体——正是文曲星碎片——分别藏于不同地方。
最后的一幕让程砚秋心头一震——文曲星君被天兵天将押往诛仙台，临行前回头一望，眼中满是不甘与眷恋...
幻象消失，程砚秋回到现实，额头己布满冷汗。
"这是...文曲星君的记忆？"
狐王点头："五百年前，天庭欲剿灭我青丘狐族，借口是狐族'魅惑众生，扰乱纲常'。文曲星君仗义执言，指出天庭此举有违天道，结果触怒玉帝，被贬凡间。"
程砚秋心头一震："所以星君将碎片藏起来，是为了..."
"为了有朝一日能揭穿这个阴谋。"狐王冷笑，"天庭忌惮我族日益壮大，欲除之而后快。若非文曲星君当年力争，青丘早己不复存在。"
程砚秋低头看着怀中的红绡："那红绡她..."
"红芙——红绡的母亲，是星君在青丘时的知己。"狐王语气缓和了些，"星君被贬后，红芙私自下凡相护，却遭天罚魂飞魄散。红绡发誓要找到星君转世..."
程砚秋心头一痛。难怪红绡说等了五百年，原来不只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完成母亲未竟之事。
"现在你明白为何红绡的内丹能与你的文曲神力融合了吧？"狐王意味深长地说，"这是血脉中的因缘。"
程砚秋深吸一口气："狐王陛下，我要如何才能救红绡？"
狐王转身走向玉案："星魂笔是文曲星君的本命法宝，能点化万物灵性。只有用它书写红绡的名字，才能将变异的内丹重新归位。"他停顿一下，"但星魂笔在文曲宫中，而文曲宫..."
"在天庭。"程砚秋接话，心沉到谷底。
白璃插话："王上，天庭戒备森严，更有雷部天君虎视眈眈，他一个半觉醒的文曲星君如何进得去？"
狐王微微一笑："若在平日确实难如登天。但三日后恰逢蟠桃盛会，诸天仙神皆赴瑶池，文曲宫守卫必然松懈。"
程砚秋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我没有法力，如何上天庭？"
狐王从案上取出一枚青色玉佩："这是'青丘令'，可助你隐匿气息，伪装成普通仙官。白璃会送你到南天门外，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程砚秋接过玉佩，只觉入手温润，隐隐有股清凉气息流入体内。
"记住，"狐王严肃道，"你只有六个时辰。蟠桃会一结束，诸神归位，你必死无疑。取得星魂笔后立刻返回，不可耽搁。"
程砚秋郑重点头，却又想起一事："狐王陛下，为何要帮我？这对青丘不是风险很大吗？"
狐王目光深邃："五百年前文曲星君为我族仗义执言，今日我助他转世，不过是还个人情。"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更何况...天庭近来越发咄咄逼人，青丘需要文曲星君归位，揭露当年的真相。"
程砚秋感到肩头责任重大，但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红绡，他别无选择。
"我去。"他坚定地说，"但红绡..."
"她留在青丘，我会亲自照看。"狐王承诺道，"若你成功归来，她必安然无恙；若你失败..."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程砚秋轻轻抚摸红绡的毛发，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回来。"
白璃上前接过红绡："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准备上天庭的事宜。"
程砚秋依依不舍地看了红绡最后一眼，转身跟随白璃离去。走到门口时，狐王突然叫住他：
"程砚秋，记住——你现在既是凡人，也是星君。关键时候，相信你的本能。"
程砚秋深深一揖，没有多言。
离开通天塔，白璃带程砚秋来到一座精致院落："这是我的一处别院，你这几日在此休息，熟悉青丘令的用法。"
院中花木扶疏，清幽雅致。白璃将红绡安置在内室榻上，设下防护结界，然后取出一套衣物和几瓶丹药给程砚秋。
"这是仿制的仙官服饰和补充灵力的丹药。"她解释道，"天庭规矩森严，衣着稍有差池就会露馅。"
程砚秋接过衣物，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几个陌生画面——云雾缭绕的宫殿、堆积如山的书卷、一支泛着蓝光的毛笔...
"又来了..."他扶住桌子稳住身体。自从碎片完全融合，这些属于文曲星君的记忆片段就不断闪现，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程砚秋还是星君转世。
白璃若有所思："记忆融合开始了。这是好事，对你天庭之行有帮助。"她话锋一转，"但也危险——若沉溺于星君记忆，你可能会忘记自己是程砚秋。"
程砚秋心头一凛："那我该如何保持本心？"
白璃看向内室昏睡的红绡："记住她。无论前世如何，今生你是为她而去天庭的。"
程砚秋默默点头。是的，不管他体内有多少文曲星君的记忆，此刻的他只是程砚秋，一个想救心上人的落第书生。
"休息吧。"白璃转身欲走，"明日我教你使用青丘令和一些基本仙术。"
"白姑姑！"程砚秋叫住她，"谢谢你...为红绡做的一切。"
白璃背影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不必谢我。红芙...是我妹妹。"
程砚秋愕然。原来白璃是红绡的姨母！难怪她会在天罚降临时出手相助。
白璃离去后，程砚秋坐在院中石凳上，仰望青丘独特的天空——不是蓝色，而是一种柔和的青碧色，几缕云彩如轻纱飘荡。
三日后，他将冒险闯入天庭，那个对现在的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成功，则红绡得救，文曲星君归位；失败，则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程砚秋取出青丘令，玉佩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他将玉佩紧贴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勇气。
"红绡，等我。"他轻声承诺，"这一世，我定不负你。"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狐族少女的歌声，婉转动人，如泣如诉。程砚秋静静聆听，恍惚间仿佛看到红绡一袭红衣，在月下对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