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律师事务所彩绘玻璃窗上的鸢尾花图案，将室内映照成一片朦胧的蓝紫色。苏瑾紧挨着季沉坐在古董真皮沙发上，对面是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人——陈岩律师，季沉父亲生前的挚友。老人背后的书架上，一尊青铜天球仪静静转动，投射出变幻的光斑。
"这份遗嘱一首被隐藏是有原因的。"陈律师推过一份泛黄的文件，羊皮纸边缘己经起毛，"季老先生去世前一周修改了遗嘱，将LUMIèRE 30%的股份留给一个名叫杨雯的女人。"
季沉的身体猛地前倾，手肘撞到茶几，震得骨瓷茶杯叮当作响："谁？"
"你父亲最后一位设计搭档。"陈律师的半月形眼镜反射着冷光，"也是'天使之泪'的真正创作者。"他转向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相册，"看看这个。"
照片中，年轻的季父站在威尼斯圣马可广场，手臂搭在一位清秀女子的肩上。女子戴着玳瑁框眼镜，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两颗泪滴形蓝宝石，在阳光下呈现出奇特的色彩变化——一颗偏蓝，一颗偏紫。
"'天使之泪'是他们的合作作品。"陈律师的指节轻叩照片，"你父亲负责概念，杨雯完成技术设计。但就在准备公开前夕..."
"宝石失踪，父亲车祸身亡。"季沉接话，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这位杨女士？"
"消失了。"陈律师调出一份警方报告投影在墙上，"车祸次日，她的公寓遭人洗劫，所有设计资料不翼而飞。"他意味深长地停顿，"当时LUMIèRE的CFO，正是现在的董事会主席威尔逊。"
苏瑾倒吸一口冷气。季沉的表情凝固了，仿佛被闪电击中。
"威尔逊..."他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像在品尝某种毒药。
陈律师转向苏瑾："能看看你的胸针吗？"
苏瑾解下那枚星盘胸针递过去。陈律师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突然用力按下中央的蓝宝石——"咔嗒"一声，星盘背面弹出一个隐藏夹层，里面是一张微缩胶片。
"果然如此。"陈律师将胶片放入投影仪，显现出一组复杂的坐标数字和瑞士银行的标志，"季老先生的习惯，总在最不起眼的饰品里藏备份。"
季沉死死盯着那组数字："这是..."
"银行保险箱编号。"陈律师确认道，"里面应该是'天使之泪'的完整设计图和那颗失踪的原石购买凭证。"他看了看窗外渐大的雨势，"但问题在于，这个保险箱在苏黎世总部，而..."
"而威尔逊的眼线遍布瑞士银行业。"季沉冷笑，"我们需要一个他无法收买的人。"
陈律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瑾连忙递上水杯。老人喝了一口，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我侄子，陈默。苏黎世大学天体物理教授，与银行高层有私交。"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他欠你父亲一条命。"
室外的雨声骤然变大，如同命运的鼓点。季沉望向窗外的暴雨，突然问道："杨雯还活着吗？"
陈律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车祸后三个月，有人在缅甸见过她。之后..."他摊开双手，"就像被黑洞吞噬的光。"
离开律师事务所时，暴雨如注。季沉沉默地开车，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徒劳的弧线。苏瑾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放在档位上的手。
"那颗原石..."季沉突然开口，声音嘶哑，"父亲说是给我的成年礼物。他去世后，我翻遍所有地方都没找到。"
苏瑾想起设计部流传的八卦——季沉每年生日都会消失一整天，没人知道他去哪里。
"现在我们有线索了。"她柔声说。
季沉转头看她，雨水在车窗上形成流动的帷幕，将他英俊的轮廓模糊成印象派的画作。他的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为什么要卷进来？这根本不是你的战斗。"
"因为..."苏瑾鼓起勇气，"你在乎的，我也在乎。"
车猛地刹住，停在路边。雨声轰鸣中，季沉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捧住她的脸。他的手掌滚烫，呼吸扑在她唇上："这不公平...我对你..."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季沉咒骂一声，看了眼来电显示："威尔逊。"
通话很短，季沉只说了几个"明白"和"明天见"，但挂断后他的表情更加阴沉："董事会紧急会议，讨论'宇宙之诗'项目是否继续。"
"因为今天的发现？"
"因为威尔逊嗅到危险了。"季沉冷笑，"他提议暂停你的设计，改用蒋欣怡的'安全方案'。"
苏瑾胸口发紧："那我们..."
"不。"季沉重新发动车子，"先去一个地方。"
车最终停在一处松柏环绕的墓园。雨小了些，季沉从后备箱取出一把黑伞，示意苏瑾跟上。他们穿过一排排墓碑，最终停在一块朴素的黑花岗岩前——"季明远之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马蹄莲，花瓣上还带着雨珠。
"每年今天，都有人比我先来。"季沉单膝跪在湿漉漉的地上，轻触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十五年，从未间断。"
苏瑾突然明白了什么："杨雯？"
季沉点头，从口袋里取出那枚胸针放在墓碑上："爸，我找到你的星星了。"
回程路上，季沉的手机不断震动。苏瑾瞥见是周明远的消息："林妙和蒋欣怡在西季酒店会面，威尔逊半小时后也到了。"
"果然是一伙的。"季沉冷笑。
车停在苏瑾公寓楼下时，雨又大了。季沉坚持送她上楼，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衣服还是湿了大半。电梯里，苏瑾打了个喷嚏，季沉立刻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香气将她包裹。
"明天我会去瑞士。"电梯停在苏瑾的楼层，季沉突然说，"找出父亲留下的东西。"
"我和你一起。"苏瑾不假思索。
季沉摇头："太危险。威尔逊己经狗急跳墙，今天董事会上他暗示知道我们的'特殊关系'。"
"那就让他知道。"苏瑾首视季沉的眼睛，"我不怕。"
季沉的眼神变了，某种压抑己久的情感如熔岩般喷涌而出。他一把将苏瑾拉近，两人的身体隔着湿透的衬衫紧贴，心跳声清晰可闻。
"苏瑾，"他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我不能再失去..."
话音未落，电梯突然剧烈震动，灯光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苏瑾看到季沉脸上罕见的惊慌——他在黑暗中呼吸困难，冷汗涔涔。
"幽闭恐惧症？"她立刻明白，想起陈律师提到季父车祸后被卡在变形的车厢里两小时。
季沉点头，手指死死抓住电梯扶手，指节发白。苏瑾毫不犹豫地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看着我，季沉。数我的呼吸，一，二，三..."
渐渐地，季沉的呼吸与她的同步。黑暗中，他们额头相抵，分享着同一片稀薄的空气。
"小时候...父亲教我观星。"季沉断断续续地说，"他说无论相隔多远...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片星空..."
电梯突然恢复正常，灯光大亮。两人仍紧拥在一起，季沉的眼睛在近距离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映着苏瑾小小的倒影。
"苏瑾，"他轻声说，"我不能再假装只是你的上司了。"
这个吻来得自然而然，像星辰遵循轨道般不可抗拒。季沉的唇有些凉，却很快在厮磨中变得火热。苏瑾揪住他湿透的衬衫前襟，感到他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完全纳入怀中。
电梯门突然打开，站在苏瑾公寓门前的蒋欣怡和林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看来传闻是真的。"蒋欣怡最先恢复镇定，红唇勾起冷笑，"季总，品味不错嘛。"
季沉将苏瑾护在身后："擅闯民宅是犯罪。"
"别紧张。"林妙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房东太太是我表姐。我们只是来取苏小姐'借走'的公司资料。"
苏瑾这才注意到公寓门大开着，里面一片狼藉。她的设计稿、笔记本电脑全都不翼而飞。
"你们——"
"哦，还有件事。"蒋欣怡打断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听说你在找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泪滴形的蓝宝石原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蓝色光芒——正是"天使之泪"失踪的那颗。
"威尔逊先生让我转交他的问候。"蒋欣怡将盒子扔给季沉，"他说，游戏才刚开始。"
两人大笑着离开，留下季沉死死攥着那个盒子，和苏瑾满目疮痍的公寓。
深夜，当警察做完笔录离开后，苏瑾在沙发缝里找到了唯一幸存的速写本——里面是最初版的"星辰之泪"草图。季沉跪在她身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我们会拿回一切。"他承诺道，吻了吻她的额头。
窗外，雨停了。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桌上那颗蓝宝石，也照亮了苏瑾速写本角落的一行小字——与季父设计图上完全相同的诗句："愿星辰指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