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清晨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圣马可广场。苏瑾站在叹息桥下,看着季沉与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者交谈——卢西亚诺·科斯塔,威尼斯珠宝设计学院的前院长,季父生前的挚友。老人拄着银柄手杖,左腿膝盖以下是金属义肢,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季先生,你长得真像你父亲。"卢西亚诺的英语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灰蓝色的眼睛不断扫视西周,"特别是眼睛里的那种...固执。"
他领着他们穿过迷宫般的小巷,最终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古老建筑前。门牌上刻着"L. Costa",下方是一行小字:"星辰永恒"。
"进来吧,孩子们。"卢西亚诺用三把不同的钥匙打开厚重的橡木门,"威尔逊的人从昨天就开始在学院附近转悠了。"
公寓内部像一个小型博物馆,墙上挂满了泛黄的照片和设计图。苏瑾被一幅巨大的合影吸引——年轻的季父站在中央,周围是十几位不同族裔的设计师,照片下方的日期是车祸前两周。
"'星辰会'的最后一次聚会。"卢西亚诺顺着她的目光解释,"你父亲创立的国际设计师联盟,致力于对抗珠宝行业的黑幕。"他苦笑一声,"可惜被渗透了。"
季沉取出那两颗蓝宝石:"您认识这个吗?"
老人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天使之泪...终于..."他推着轮椅来到书桌前,从暗格取出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老式幻灯机与显微镜的结合体。
"这是你父亲发明的特殊投影仪。"卢西亚诺解释道,"只有通过它,宝石中的全部信息才能被读取。"
当两颗蓝宝石被同时放入装置,打开特定波长的光源后,整个房间顿时充满了全息投影——密密麻麻的文件、录音、照片,甚至还有几段视频,清晰地记录了威尔逊如何挪用公司资金、窃取设计、甚至策划谋杀的全过程。
"这些足够让他在监狱度过余生了。"卢西亚诺满意地说,"但问题是如何安全地把证据带出去。威尔逊的眼线遍布欧洲。"
季沉沉思片刻:"我们需要分散风险。苏瑾,能把你手机里的设计图备份发给我吗?"
当苏瑾操作手机时,卢西亚诺突然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奇怪...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苏瑾笑了:"应该没见过。我是第一次来意大利。"
老人摇摇头,推着轮椅去厨房准备咖啡。季沉趁机检查了投影中的一段视频——威尔逊与黑手党头目在码头交谈,内容令人毛骨悚然:"...季明远不会签字同意合并...那就按计划B处理...车祸要像意外..."
视频角落的日期是季父遇害前两天。
"季沉..."苏瑾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他关掉视频,声音异常平静:"十五年,我终于知道了真相。"
卢西亚诺端着浓缩咖啡回来,杯碟在他手中叮当作响:"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去伦敦。"季沉说,"曼奇尼教授有个学生在苏格兰场..."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变得灰白。季沉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被卢西亚诺抓住手腕:"小心安娜...她不是..."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卢西亚诺脸色大变:"快走!后门通向运河,我的船就在码头!"
"一起走!"季沉想扶老人起来。
"太迟了。"卢西亚诺推开他,"证据比一个老头子的命重要!密码是哈雷彗星的发现日期!"
前门被猛烈撞击。季沉咬牙拉起苏瑾向后门冲去。就在他们跳上小船的那一刻,屋内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季沉发动马达,小船载着他们驶入威尼斯错综复杂的水道。转过第三个弯时,苏瑾突然发现前方水道被另一艘船堵住了——船上站着三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昨天在银行见过的那个。
"跳船!"季沉猛地调转方向,同时从腰间掏出手枪。苏瑾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抱着跃入运河。
冰凉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苏瑾拼命蹬水,感到季沉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他们在水下潜行了至少二十米才冒头,躲在一艘停泊的贡多拉后面。
岸上传来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季沉凑到她耳边:"分开走。明天中午,圣马可广场钟楼见。"
没等苏瑾反对,他就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潜入水中消失不见。苏瑾深吸一口气,向相反的方向游去。
半小时后,浑身湿透的苏瑾混入圣马可广场的游客群中。她在一家面具店买了干衣服和披肩,然后躲进咖啡馆最角落的位置。
手机进水无法使用,她只能盯着广场上的钟楼发呆。突然,一张纸条被压在咖啡杯下推到她面前:"别回头。穿红裙子的女人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A"
苏瑾抬眼,看见一位戴着宽檐帽的红裙女子正起身离开。她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红裙女子领着她穿过七拐八弯的小巷,最终停在一间不起眼的裁缝店前。推门进去的瞬间,苏瑾愣住了——工作台前站着一位银灰色短发的女性,正在缝制一件西装。她抬头时,苏瑾认出了那双眼睛——照片中和季父站在一起的杨雯。
"坐吧,孩子。"女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我是安娜,或者说,杨雯。"
工作间里弥漫着布料和薰衣草的味道。安娜——杨雯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喝点姜茶,预防感冒。"
苏瑾接过茶杯,发现杯底绘着和季沉手帕上一样的六芒星:"您...没死?"
"差点。"安娜卷起左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伤疤,"车祸那天我就在你父亲车上。威尔逊的人以为我们都死了,但我被渔民救了。"
她从领口取出一条项链,吊坠是半枚被切开的蓝宝石:"天使之泪原本是一对。你父亲带着男戒去找鉴定师,我保管女戒。"她苦笑,"没想到成了遗物。"
苏瑾突然想起什么:"您刚才说'你父亲'?"
安娜的手停顿了一下:"季沉没告诉你?"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季父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医院门口,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位虚弱的女子,"季明远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二十多年前那场失败的恋情后,他不知道你母亲己经怀孕了。"
苏瑾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合——她对珠宝的天赋,对星空的热爱,甚至与季沉相似的眉眼...
"季沉知道吗?"她声音发抖。
安娜摇头:"只有我和威尔逊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威尔逊急着要除掉你——他害怕季家兄妹联手。"
门铃突然响起。安娜迅速将苏瑾推进里间:"无论发生什么,别出声。"
透过门缝,苏瑾看到安娜打开门,两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他们用意大利语快速交谈,安娜的声音冷静而坚定。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一声枪响震碎了玻璃——
安娜倒下的瞬间,苏瑾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黑衣人搜查了工作间,最近时距离她的藏身处只有半米。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爬出来,颤抖着扶起安娜。
"听着..."安娜气息微弱,从血泊中递给她一把钥匙,"瑞士...银行...保险箱..."她的手指在苏瑾掌心划下一个坐标,"告诉你哥哥...星辰永恒..."
安娜的手突然垂下,眼镜滑落在地,镜片上溅满了鲜血。苏瑾捡起眼镜,发现镜腿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给S,愿星辰指引你。——J"
雨又开始下了。苏瑾站在威尼斯的雨幕中,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她不知道季沉在哪里,是否安全,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刚刚得知的血缘真相。
远处钟楼的指针指向正午,她却不敢前往约定的地点——如果威尔逊的人己经发现他们的关系,那里肯定布满了陷阱。
苏瑾摸了摸藏在衣服里的蓝宝石和钥匙,做出了决定。她转身走向火车站,电子屏显示下一班去瑞士的列车将在半小时后出发。
在月台等待时,她买了一部新手机,插入备用SIM卡。第一条跳出来的消息是季沉昨晚发来的:"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爱你,不只是作为上司或伴侣。"
苏瑾闭上眼睛。现在,她必须独自完成这场星辰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