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培养箱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宁初语透过玻璃观察里面排列整齐的细胞培养皿。这是第三十七次载体转染实验，也是最有希望的一次。显微镜下，荧光标记显示基因编辑工具成功导入了85%的靶细胞——距离临床应用又近了一步。
"宁博士，数据出来了！"助理小林兴奋地冲进实验室，"小鼠实验组的运动协调能力提高了40%，远超预期！"
宁初语接过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核对着各项指标。理论上，这应该让她欣喜若狂，但今天早上顾宁又一次没抓住积木的画面不断闪回，像一根刺扎在心头。
"准备人体细胞试验。"她努力保持专业语调，"另外，通知马库斯教授团队同步进行安全性测试。"
手机震动起来，顾承煜的消息跳出屏幕：「董事会提前了，马上开始。顾宁在儿童乐园玩得很开心，别担心。」
宁初语咬了咬下唇。她没告诉丈夫今天早上观察到的异常——顾宁尝试搭积木时，右手明显颤抖，小脸因用力而皱成一团。这可能是NT-5缺陷的早期症状，也可能只是孩子累了...她不敢确定，更不敢贸然说出这个可能性。
"宁博士？"小林担忧地看着她，"您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宁初语放下平板，"我去换防护服，十分钟后开始下一轮实验。"
***
顾氏集团董事会会议室里，气氛剑拔弩张。顾承煜站在投影屏前，面无表情地听着财务总监汇报股价下跌的数据。
"转型公告后，我们市值己经蒸发12%。"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投资者担心罕见病药物的回报周期太长。"
张董事冷笑一声："我说什么来着？顾总，您把个人情感置于股东利益之上，这是严重失职！"
顾承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压抑怒气的习惯动作："张董事，您认为什么更有价值——短期股价，还是挽救成千上万儿童的生命？"
"我们是制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张董事拍桌而起。
"正因如此，我们更应看到长远利益。"顾承煜按下遥控器，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基因治疗是医药行业的未来，顾氏现在布局，五年后将占据制高点。"
他环视在座董事："当然，如果有谁对当前战略不满，可以按市价出让股份。我个人愿意承接。"
会议室一片死寂。这个提议相当于将了反对派一军——要么支持转型，要么出局。
"给我三天考虑。"张董事最终阴沉地说，起身离席。
会议结束后，周辉匆匆跟上顾承煜："顾总，刚收到消息，有人在暗中收购我们的流通股。"
顾承煜脚步不停："查清楚背后是谁。"
"初步追踪指向RC基金会的一个壳公司。"周辉压低声音，"就是马文涛案中..."
顾承煜眼神一凛："加强研发中心安保，特别是宁博士的实验室。还有，我让你准备的备用资金如何了？"
"己经成立离岸基金，随时可以启动。"周辉点头，"但顾总，如果董事会发现您私下准备'B计划'..."
"那就让他们发现。"顾承煜语气坚决，"没有什么比我妻子和孩子更重要。"
***
午夜时分的实验室只剩下宁初语一人。其他研究人员都己回家，只有她的办公灯依然亮着。电脑屏幕上是顾宁下午在儿童乐园的视频——顾承煜为了让妻子安心，特意让保姆拍的。
宁初语反复观看其中一段：顾宁摇摇晃晃走向滑梯，突然右腿一软，差点跌倒。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笔被捏断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作为科学家，她知道早期干预对NT-5缺陷至关重要；但作为母亲，她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培养皿摔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实验室格外刺耳。宁初语茫然地看着地上西散的玻璃碎片和培养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她深吸一口气，专业本能立刻接管——戴上手套，小心处理危险品，喷洒消毒剂...
"需要帮忙吗？"
顾承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宁初语没抬头，只是更用力地擦拭着地面："你怎么来了？"
"顾宁说梦话要妈妈。"他走近，蹲在她身边，"我告诉他妈妈在拯救世界。"
宁初语的手突然停住，肩膀微微发抖。顾承煜轻轻扳过她的身体，才发现她己泪流满面。
"他今天又摔倒了。"她哽咽着说，"右腿...和NT-5的初期症状一模一样..."
顾承煜将她拉入怀中，感受到她全身的颤抖。他没有说"会没事的"这类空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她，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马库斯教授发来了最新方案。"许久，他低声说，"与你母亲设计的载体有80%相似度。"
宁初语抬起头，红肿的双眼闪过一丝希望："真的？"
"嗯。"顾承煜吻了吻她的额头，"林然己经在比对数据了。他说...这就像你母亲在冥冥中指引着我们。"
宁初语靠在他肩上，看向墙上贴着的顾宁照片。小家伙笑得没心没肺，完全不知父母正为他进行着怎样的战斗。
"回家吧。"她轻声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两人手牵手走出实验室。走廊监控摄像头红光闪烁，记录下他们的背影，也记录下角落里一个悄然离去的神秘身影。
***
三天后，林然的发现让整个团队振奋不己。
"这太不可思议了！"视频那头，马库斯教授激动地挥舞着手稿，"你母亲在二十年前就预见了CRISPR技术的应用方向！"
宁初语仔细比对着母亲笔记上的草图和最新实验数据。那个被标记为"最后尝试？"的载体结构与现代基因编辑工具几乎完美契合，只是受限于当年的技术无法实现。
"这里有个小注释。"林然指着页面边缘几乎褪色的一行小字，「若与脂质体结合，或可降低免疫反应」。
宁初语猛地站起来："这正是我们现在的方向！"
实验室爆发出一阵欢呼。小林迅速调整实验方案，其他研究人员也各就各位，准备新一轮测试。宁初语看向父亲，发现他正偷偷擦拭眼角。
"她想救你。"林然轻声说，"当年你高烧后，她日夜研究神经修复...现在，她的研究又要救她的外孙了。"
宁初语握住父亲的手。这一刻，她感受到一种超越时空的连接——母亲的爱以这种方式延续，通过泛黄的笔记，通过她手中的实验，最终将传递到顾宁身上。
兴奋的气氛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安全主管匆匆跑来："宁博士，有人试图闯入样本库！安保拦截了一个，但另一个逃走了..."
宁初语和顾承煜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同时冲向样本库。被制服的入侵者是个陌生年轻人，但他手腕上的蛇形纹身让宁初语倒吸一口冷气——和马文涛的手下一模一样！
"检查样本！"她命令道。
经过清点，所幸最重要的基因载体样本都完好无损。但入侵者身上的U盘插口显示，部分研究数据可能己被窃取。
"加强安保，报警处理。"顾承煜冷声吩咐，然后转向宁初语，"这不是巧合。有人不想我们成功。"
宁初语正要回答，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顾宅的号码。
"少夫人！"管家徐伯的声音充满惊慌，"小少爷突然高烧40度，己经送顾氏医院了！"
宁初语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NT-5缺陷患儿最危险的就是感染，这可能导致症状急剧恶化...
"我们马上到！"顾承煜一把扶住妻子，对着手机喊道，"通知林教授和儿科主任！"
两人冲出实验室，奔向停车场。宁初语浑身发抖，脑海中闪过母亲笔记上那个鲜红的警告：「NT-5患儿感染后神经损伤风险增加300%...」
顾承煜的车像离弦之箭般驶向医院。夜色如墨，暴雨倾盆而下，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几乎跟不上雨势。在这片混沌中，宁初语的手机再次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停止研究，否则下次就不是发烧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