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被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暗沉的黑色物体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并非什么大型物件,而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西西方方的石匣。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刺骨,仿佛能吸走指尖的温度。石匣表面布满了繁复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如同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极其古老、充满恶意的符咒。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纹路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周围的空气。
袁飞在看到石匣全貌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手,厉声喝道:“停手!退开!”
两名亲兵立刻停下动作,迅速后退数步,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袁飞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死死盯着那石匣,眼神锐利如刀。他常年护卫宫禁,见识过不少宫廷秘术和阴私手段,眼前这东西,绝非寻常!那阴冷的气息,那诡异的符文,都透着一股邪异!这绝不是普通的监视器物,更像是……某种用于诅咒、定位甚至引发灾祸的邪门媒介!
“沈同!”袁飞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站在一旁的沈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之前感觉到的‘窥探’,就是这东西?”
沈同也被那石匣的邪异气息惊得头皮发麻,听到袁飞问话,连忙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是……是这种感觉!但之前……更强烈,更……更具侵略性!现在它似乎……沉寂了?”他努力回忆着系统断线前的提示,“能量屏蔽初步启动”……难道是指这石匣的探测功能被某种力量压制或中断了?
袁飞眼神闪烁,显然也察觉到了石匣气息的变化。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双薄如蝉翼、泛着金属光泽的银丝手套,迅速戴上。然后,他极其小心地俯身,如同对待最危险的毒物,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极其谨慎地捏住石匣的边缘,将其从泥土中缓缓提起。
石匣入手,那股阴冷感透过银丝手套依旧清晰可辨。袁飞仔细端详着石匣表面那些蠕动的暗红符文,眉头越皱越紧。
“封锁此处!任何人不得靠近槐树十步之内!”袁飞沉声下令,“将此物……小心封存,用铅盒!隔绝一切气息!”
“是!”亲兵立刻领命,其中一人迅速取来一个特制的、内衬铅板的密封盒子。
就在袁飞准备将石匣放入铅盒的刹那——
“吱呀——”
栖梧院正屋那扇厚重的、紧闭了多日的房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
袁飞猛地转身,单膝跪地:“殿下!”
沈同也下意识地跟着躬身低头。
只见两名宫女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缓缓挪到门口。软榻之上,半倚半卧着一个身影。
正是长公主!
她显然刚刚苏醒不久,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灰败。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张瘦削得颧骨微凸的脸庞。那双曾经凌厉的凤眸,此刻因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眼窝深陷,但眼底深处那抹如同寒潭般的锐利和洞悉一切的威仪,却丝毫未减!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袁飞手中那个尚未放入铅盒的黑色石匣上。只一眼,她那双平静的眸子深处,便骤然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如同淬毒的冰针!
“何物?”长公主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和明显的虚弱感,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似乎连多说几个字都颇为费力,胸口微微起伏着。
袁飞立刻双手托起石匣(依旧隔着银丝手套),沉声禀报:“启禀殿下!此物方才在院中槐树下掘出!形制诡异,符文邪异,气息阴冷!疑为……窥探定位、甚至诅咒之邪器!沈同最先察觉异常,禀报于末将,方得寻获!”他言简意赅,将发现过程和沈同的作用点明。
长公主的目光,缓缓从石匣移开,落在了躬身低头的沈同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让沈同感觉自己的脊背瞬间绷紧,冷汗几乎要再次浸透内衬。
“沈同……”长公主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力气,“又是……你。”
沈同的心猛地一跳,不敢抬头,只能更低地弯下腰:“卑职……职责所在。”
长公主似乎微微喘息了一下,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那黑色石匣,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讽刺,带着一种病弱也无法掩盖的森然。
“靖安郡王……前脚刚走,后脚……就挖出这等东西。”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虚弱,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地,“本宫这位……好皇弟……当真是……‘关心’……备至啊。”
话语中的寒意,让院中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所有人都听出了那虚弱话语下汹涌的滔天怒意和冰冷的杀机!
“袁飞。”长公主收回目光,看向单膝跪地的侍卫统领,声音更轻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末将在!”
“此物……好生收着。”长公主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连同……掘出此物的位置、时辰、在场人等……详录在案。不得……有丝毫遗漏。”
“是!”
“另外,”长公主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棵阴郁的老槐树,眼神深邃,仿佛在积蓄力量,“既然……有人如此‘挂念’本宫……连这等手段都用上了……”她微微停顿,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北地最凛冽的寒风,虽虚弱却斩钉截铁:
“传本宫……口谕:栖梧院……自即日起……解除静养禁令。本宫……伤势未愈……但精神尚可。若有心……探望……本宫……恭候!”
此言一出,袁飞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深深的忧虑:“殿下!万万不可!您的身体……”
“无妨。”长公主轻轻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那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近乎妖异的平静和决绝,“本宫……倒要看看……这潭水……究竟能浑……到什么地步。也想看看……本宫那位好皇弟……还有他背后的……镇北王兄……下一步……打算怎么……‘关心’本宫!”
她的目光,最后若有若无地扫过依旧躬着身的沈同。
“沈同。”
“卑职在!”沈同心头一凛。
“你……很好。”长公主的声音轻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沈同耳中,“此次……算你……又一功。先……退下吧。”
“谢殿下!卑职告退!”沈同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气氛压抑的庭院。
首到走出栖梧院的大门,被外面带着沙尘的冷风一吹,沈同才感觉后背一片冰凉,早己被冷汗湿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院落,心中波澜起伏。
石匣被发现了,长公主醒了,而且……她以重伤之躯,强撑着解除了静养禁令!
这绝非示弱!这是以身为饵,摆明了告诉李旭和镇北王:你们的把戏,本宫知道了!有本事,放马过来!
长公主要以自己重伤未愈的躯体为棋盘,下一盘引蛇出洞的生死棋局!
这潭水,被彻底搅浑了!而他沈同,在无意中丢下了第一块石头后,己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漩涡的最中心!
栖梧院的平静,彻底结束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