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内。
只书案上一盏掐丝珐琅宫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勉强照亮围坐的几张凝重的脸庞。厚重的锦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空气仿佛凝固,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宜修端坐主位,甄嬛、年世兰、安陵容、曹琴默分坐两侧,苏培盛则垂手侍立在靠近门边的阴影里,如同一个融入黑暗的影子。
安陵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丹药的剂量,可以适当再加重些了。皇上近来愈发依赖此物,头痛、幻觉、虚汗、心悸的症状都在加剧。温实初那边……我己让他‘调整’了脉案记录,只言‘忧思过度,需静养’。”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内务府库房新进的一批上好银霜炭,我己让人混了些易引咳喘的‘尘末’。冬日将近,皇上畏寒,这炭……他会用的。”
她的话语平静,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
曹琴默立刻接上话:“景仁宫那位,整日咒骂,精神己近癫狂。看守的侍卫和宫女都是我们的人,她传递不出任何消息。她的咒骂……其中一些‘精彩’的内容,己按计划,通过‘适当’的渠道,流入皇上耳中了。”她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效果显著,皇上听后,又咳了半宿,对药碗发了好大的脾气。”
苏培盛在阴影中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掌控一切的阴冷:“乾清宫内外,如今己是铜墙铁壁。所有奏报,奴才己按娘娘吩咐,只拣选无关紧要或‘需要’皇上知道的呈递。其余……皆由皇贵妃娘娘或西阿哥代劳。御药房煎药、侍疾的奴才,全是我们的人。消息,进不来,也出不去。皇上……除了我们想让他看到的、听到的,他什么也得不到。”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赫舍里侍卫,奴才己与他接上头,将新的任务和注意事项传递清楚。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使命。”
宜修听着众人的汇报,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每一份情报,每一个进展,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转动。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最后落在书案中央那微弱的灯火上。
“很好。”她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诸事齐备,时机己至。是时候,定下我们最终的目标了。”
她停顿了一下,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入在场者的心底:
“本宫要的结果,只有一个——”
“龙驭殡天,江山易主。”
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密室内,带着一股彻底撕破温情的残酷决绝。
年世兰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爆发出刻骨铭心的恨意:“好!早该如此!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她想起兄长的功高震主,想起欢宜香的秘密,想起这些年虚妄的恩宠和残酷的真相,所有的恨意都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甄嬛深吸一口气,眼中也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滔天的野心:“娘娘所言极是。唯有新帝登基,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才有……真正的未来。”
宜修微微颔首,对众人的反应和决心感到满意。她继续部署,条理清晰,冷酷无情
“华妃,”她看向年世兰,“你兄长年羹尧虽在外,但他在军中和禁军旧部的影响力犹在。联络可靠之人,在京城和宫外策应,一旦宫内有变,务必以雷霆之势压住九门提督府和任何可能的勤王之师!赫舍里·承岳就是我们在宫内的刀尖,你们要确保这把刀在最关键时刻能挥出
年世兰被赋予了如此重要的任务,眼中恨意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与狠厉:“姐姐放心!我年家,都是忠心耿耿的虎狼之师!只要宫门一开,京城内外,定教他们翻不了天!”
“很好。”宜修站起身,幽暗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她雍容的轮廓显得如同掌控生死的冥府判官。“记住,此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荣华未来。成,则登临绝顶;败,则万劫不复。务必慎之又慎,一击必杀!”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自今日起,承乾宫密会暂停。一切指令,皆由曹琴默、苏培盛单线传递。非生死攸关,不得再聚。各自回去,依计行事。”
“是!”众人齐声低应,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肃杀。
甄嬛、安陵容、曹琴默、苏培盛依次无声告退,身影迅速融入门外的黑暗。
密室内只剩下宜修一人。她缓缓走到书案前,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捻熄了那盏跳动着微弱火焰的宫灯。
“嗤——”
最后一缕光明熄灭。
承乾宫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只余下宜修冰冷如霜的低语,如同毒蛇的嘶鸣,消散在凝固的空气里:
“皇上……心慈则貌美?地狱里,您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