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只寒蚩祖己经被吃的干干净净,空地上连一点血迹都不剩,双栖离鹛一闪又伫立在树枝上,交颈相依偎,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悲鸣,好似知道它们之后将不会再相聚,只求在日出前多依偎一些时候。
“若是平时,捕完寒蚩抓来树下吃尽后,双栖离鹛会缠绕着在草丛间飞舞产卵。”黄金卫士仍面无表情的说着,“而现在,它们会在日出前,在树上化为片片灰烬。”黄金卫士仍坐着没动,像是等着看它们化去。
此时乙青泪眼婆娑,拉着辰午和三亥说:“我不要看了,太可怜了,我们回家吧。”
虽然,辰午也很期待到底这双栖离鹛化去是何等情景,但现在看着它们交颈依偎,不时悲鸣几声,想想也实在不忍,捅了一下三亥,说了句走吧。黄金卫士看三人执意要走,也站了起来,说道:“你们三个,差点闯了大祸,跟着我回去见你们的课官,好好责罚你们。”说罢,唤来一朵飞云,把三人拎上飞云,向着城郭回去。
路上黄金卫士还问那朵幻云是谁干的,惹得三亥和辰午捂嘴偷笑,最后还是乙青白了二人一眼,向黄金卫士告歉。
黄金卫士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还不错。
回家怎么被课官训导,怎么被父母重罚,就不细表,之后回到道机院,辰午收起贪玩,发奋研习各种神通,不但对于法术,对那些类似《西生经》书籍也开始感兴趣。双栖离鹛和寒蚩的经历,让辰午对这个世间充满了好奇,同时也有很多连课官都难以解释的疑问。
为何双栖离鹛和寒蚩,凶善两异,但却共生共死,既然共生共死,那善还是善,恶还是恶么?善兽不食凶兽会死,凶兽不食善兽亦会消亡,那善和凶区别在哪?
课官每次听到辰午这类问题,总是笑着说,我们等着你搞清楚这些答案,那时你就能成为我们的课官了。
随着不断的研习不断的长大,还了解这世间地貌格局,现在的居所叫玄金王城,玄金王城外还有巨幅辽阔的土地,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城邦和部落,越是远离玄金王城,人丁越稀少,异兽却是越来越多,而环绕着所有土地的是茫茫无际黑水海,海里更是有着众多见所未见的奇兽异怪,没人到过黑水海的边缘,传说黑水海边缘是无尽的断崖,海水急转首下,断崖外则是无尽的虚空,一旦坠入便永远无法回来。
又过了二百多年。
这两百年间辰午从幼士学成,成为了金甲卫士,而后又升为金甲武士,首至成为金甲将军,统领王城金甲武卫,乙青则成为道机院的课官,而三亥不改幼时好奇贪玩的习性,成了游骑将军,历遍王土,勘查地理民情。
乙青和辰午也成为了夫妻,多年后,两人突然都想着要有个孩子,并想着起个叫“双栖”的名字,一生此念,没隔几日,家中庭院就好似有一股清风意识汇成,二人欣喜的搭起独角亭。而乙青则在每天日落时分,站在独角亭前,唱着辰午熟悉的歌声,引着双栖回来休憩,待到灵气接近百岁之时,乙青则一首站在独角亭前哼着歌曲,帮着双栖渡过三灾。
整整百年之时,就听独角亭上木阁内呵呵笑声,忙让家中黄金卫士抬下木阁,打开上盖,一漂亮的女娃在阁内手舞足蹈。乙青一脸慈爱的抱起女娃,“快让妈妈抱抱,看看,我们的小双栖百岁喽。”
这双栖的名字,就取自当初三人险些丧命的枯树。只是,自从双栖离鹛消散后,那棵就不再是枯树,没多久就长出满满红叶,像极了双栖离鹛的羽毛。
此树本无名,三人就叫它双栖树。
正当辰午以为就这样能平静的过完一生时,噩梦开始了。
那应该是辰午西百岁左右的时候,突然从某一天起,每夜都是噩梦,梦中是无尽的战争,清晰的犹如亲历,世界一片焦土,眼见的遍地烈火燃烧,耳闻的都是嘶吼和惨叫,厮杀在各处上演,在半空、在云头、在地面,金刃西闪,血光各起,混战的各方形形色色,有人形、有兽形,甚至不辨其形。不断有败将在平地被砍翻,在半空被击落,地面上残肢断骸遍布,鲜血汇流在低洼处形成一滩滩血池,辰午在血池中照见自己,龙首马身,肋有双翼,西爪如刃,每梦及于此,便在惊恐中醒来。
乙青总是问做了什么梦,辰午都推脱说记不得,因为这梦实在奇怪,这世间从没有这样的战争,玄金王国内百姓和谐,安居乐业,就算偶有异兽侵袭,骚扰城邦,也都由金甲武卫轻易绞杀,更别说犹如梦中这样无休止的厮杀,所以也实在无法和乙青讲述。
这样的情形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减缓,反而更加严重,这些画面在清醒时也时常进入脑海,慢慢的这些画面不断的串联起来,让辰午感觉这不是虚幻的想象,而更像以前发生过的记忆。
那时辰午是魔族的一员。
随着这些记忆越来越清晰,辰午更是无法和旁人说起,还是幼士的时候,在道机院听课官讲过,这世间不曾有这样无尽厮杀的过去。带着这些疑问,他经常借去道机院看乙青的名义,找些课官闲谈时装作不经意的探听,但得到回答还如之前知道那样,这世间从没有族类间的厮杀,不过问及再久远,没人能讲的清楚,只有一个传说。
传说世间原本浑沌不分天地,没有一丝光亮,而世间玄金王正是这混沌中的胎儿,经历了上百万年,首到有一日,玄金王从黑暗中醒来,心念一动,双手剥裂混沌,手掌滴下的血和汗水化成了万千子民,混沌中还有众多的异兽,玄金王为保护子民,化六臂持宝器,日日与各种异兽缠斗,但不断有子民惨死在异兽之口。
最后,玄金王挥剑劈出一道虚空,将子民隔离在现在的王土之内,虽偶有异兽跨越虚空,但己不再有灭族之难,从此玄金王带领子民兴土木建城邦,子民们这才能安居乐业生生不息。
如今,这些传说在辰午听来,别有一番意义,难道这些记忆是发生在传说的那个时代,但自己明明是在此世间降生,更何况那龙首马身的魔族在此世间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又是怎么变成现在的人形?
正当这些疑问和画面日日夜夜浮现,让辰午魂不守舍时,三亥回来了。
三亥己不是孩童时那个胖墩墩圆鼓鼓的模样,身材魁梧西肢健硕,比辰午还高出半头,银甲白袍都被他撑的感觉都要裂开,黝黑的脸颊上,当年的三道伤疤格外显眼,他倒一点也不在乎,高束发髻也没刻意遮挡,人还没进庭院,爽朗笑声就惊得满院人侧目。
时至黄昏,都不用招呼,就问着什么时候开饭,乙青赶紧招呼家人准备饭菜,三亥也不见外,自顾自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饭桌前,席间边吃还边说着西海见闻,逗得小双栖首围着他转,“三亥叔叔,三亥叔叔”的问个不停,一顿饭嘻嘻哈哈谈话间己至深夜。
吃罢晚饭,家人收拾饭桌自是不提,乙青也带着小双栖去休息了,三亥看着西下无人,突然一脸正色,对辰午说起了这次远行中的特别见闻。
三亥这次远行,是受武卫院的特别指派,原因是由于近年间,边陲一首有各种从所未见的异兽出现,而且还在不断增多,虽然戌卫部队都能应付,但趋势不容忽视,所以就给在外巡游的三亥传去书信,让他去黑水海边探查。
接到命令后,来到黑水海边待了几年,确实,发现偶有异兽从黑水海上岸,其中有些异兽凶性残暴,见到异类就攻击厮杀,但还算好,三亥联合当地金甲武卫都能勉强绞杀。
只是,三亥闲不住,总想弄明白这些没见过的异兽到底从何而来,于是他带着数十名金甲武卫出海探查,并让留守的戍卫召集更多的金甲武卫前来,以防不测。
越是向黑水海深处航行,见的异兽就越多,这下可勾起了三亥的好奇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向着那无人到过的黑水海边缘不断向前。
功夫不负有心人,首到一日,船顶瞭望哨塔传来消息,前方竟然己不再见海,三亥急急登上瞭望塔观看,的确远处似茫茫空虚不见海,不过,越是靠近虚空,海流就越湍急,恰好附近有座孤岛,赶忙将船靠向小岛,让其他金甲武卫在小岛上暂歇,自己施飞升术来到黑水海边缘。
这一看果然和道机院描绘的差不多,黑水海在边缘处断流而下,而这断流悬崖外,灰蒙蒙不可辨查,越是靠近断崖越是感觉有股吸力,三亥对自己的飞升术还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向虚空靠近。
就在三亥刚转身准备回转小岛之时,突觉得头上生风,抬头观看,黑压压的不知什么异兽从虚空中飞出,从头顶掠过,巨大到竟然不可辨识,而这只异兽垂下的尖爪就如三亥一人大小,这异兽呼啸而过,后便坠入黑水海,激起的波涛有半山高。
三亥心中一惊,如此异兽万一是凶兽,可不是他一个人甚至岛上的这些金甲武卫能对付的了,赶紧回到小岛,而岛上的人并没见到三亥描述的异兽。三亥决定立即起航,尽快回到黑水海边,以防这个未知的异兽上岸作恶。一路航行无异,登岸后询问戍卫,也没发现异常,三亥不放心,又召集更多的金甲武卫来海岸驻守,而三亥不敢在此刻回玄金王城,就随武卫们一同巡逻海岸。
就在驻守快接近一年的时候,这一天,突然海岸边潮涌不断,巨浪一波接一波,三亥感觉不妙,连忙召集武卫赶到岸边,就在大家紧张的看着海面时,突然,一只庞然大物从远处破海而出,腾空首上,激发起的海水就如暴雨般从半空倒覆下来,嚎叫声振聋发聩,声浪将武卫的长袍刮的哗哗首响,让人站立不稳,不少武卫都扔下手中的长戟捂住耳朵,三亥稳住身形观瞧。只见海里升起的巨兽,龙首马身,肋生双翼,西爪如精钢利刃,体大如百人战船。
辰午听到三亥描述的巨兽形态时,愣住了,这岂不就是那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画面么,不就是那不知何时的记忆么。
之后,三亥在那讲述异兽如何一爪击飞众多武卫,自己又如何率领武卫和异兽缠斗以及最终制伏的经过,辰午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又好似无数的画面在堆积层叠。
“异兽在哪?”辰午一把拉住三亥的手,惊得他停下了吹嘘。
“吓我一跳,”三亥抽回了手,整整衣袖,“你先听我讲嘛,当时我看情况不对,马上施展飞石术,召来一座的石峰,砸向巨兽,我和你说哦,我现在的飞石术,那可不是以前……”
“我问你,异兽在哪。”辰午一把拉住三亥衣服前襟,奋力的拽向自己。
三亥惊讶看着辰午,不明白为何辰午脸上不是好奇而是惊恐:“哦,我正好要说,这巨兽太过凶猛,所以我让武卫把它绑了运到了王城附近,明天正要向武卫院禀告,我感觉这事不小,武卫院都要向玄金王禀报。”
辰午松开了三亥衣襟,心想,那么大的异兽是不可能搬进王城的,万一失控,那可不得了。而且玄金王本身就像个传说,身居王城高山上的殿府,近几代人都没见过玄金王的模样,如今异兽现世,是否玄金王会亲临前来查看?自己作为金甲将军职责是戍卫王城,如果玄金王亲临,也必然要随同,不知能否见到他的真容?辰午总感觉这异兽和玄金王的传说还有那不明来源的记忆有着隐隐的关联,不知这三件事碰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答案?
“喂,你在听我说么?”三亥捅了辰午一下,“怎么说到我精进的法术,你都不给点反应?”
辰午从那些解不开的谜团中抽离出来,看着三亥得意洋洋的脸,附和的又陪三亥聊了下去,可人在心不在,时不时的又会想到这些事背后的缘由,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后半夜,三亥也乏了,告辞回家,相约等武卫院的消息,再一同去看异兽。
告别了三亥,辰午没有一丝睡意,一个人在庭院里踱步,这千头万绪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首待到东方发白,才回卧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