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首到夕阳的金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将病房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橘色。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脖子上的护具硌得慌,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又酸又沉。本源真气的消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蛆,深深嵌在每一寸肌肉里。
【啧,这破身体…跟纸糊似的。搁以前,连施十套‘烧山火’都不带喘的。】
他内心嫌弃地吐槽着,费力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感觉连抬根手指都费劲。
目光扫过床头柜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顶级补品(林雅送来的)和最新款游戏主机(裴渊贡献的),毫无兴趣。
房门被轻轻推开,裴珩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碗走了进来,浓郁的参味混合着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裴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妈亲自盯着厨房熬的,加了点…你药方里写的那些东西。”他说得含糊,显然对那“赤阳粉”的替代药材心有余悸。
裴宴瞥了一眼那碗颜色深褐、散发着霸道药气的汤,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火候过了点,鹿茸放多了,虚不受补,喝了准流鼻血…算了,看在她一片慈母心的份上。】
他内心吐槽着,表面却懒洋洋地伸手:“谢了二哥。” 手指刚碰到温热的碗壁——
裴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极其迅速地缩回了手!动作快得像被烙铁烫到!
裴宴:“……”【至于吗?我又不是病毒!不就扎了大哥几针?这心理阴影面积比太平洋还宽了?】
裴珩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济世堂的药给大哥灌下去了,效果…好像还行?疼得没那么厉害了,就是人还虚得很,睡着了。” 他想起大哥瘫在轮椅里、气息奄奄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个蔫蔫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弟弟,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哦。”裴宴不置可否,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味道古怪的汤药。药力化开,一股温和的暖流在干涸的经脉中缓缓滋生,滋养着疲惫的身体和精神。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裴珩看着弟弟苍白的脸色因药力而透出一点血色,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大哥的腿…后面还要多久?每次…都这么…” 他斟酌着用词,“激烈?”
裴宴咽下最后一口药,满足地舔了舔嘴角(忽略那古怪的味道),眼皮都没抬:“这才哪到哪?刚开了个头。‘蚀骨散’的毒根子深着呢,盘在骨头缝里。后面清余毒、通经络、长肌肉…哪一步不是扒皮抽筋?疼?疼就对了!不疼怎么把那些烂掉的、堵死的玩意儿冲开?”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如何修理一台生锈的机器,“至于多久?看他命硬不硬,配不配合了。命硬又听话,三五个月能拄拐。要是再像今天这样乱嚎乱动…” 他哼笑一声,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裴珩沉默。他无法想象那种持续数月、如同身处地狱的疼痛。更无法理解裴宴是如何用如此平静的语气描述这一切的。
“对了,”裴宴像是想起什么,随手拿起床头柜上那个古朴的针盒,打开,拈起一根最长、最细的金针,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余晖,眯着眼仔细看着针尾处。那里,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肉眼难辨的古老篆体铭文——“姜”,在金色的光芒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流转着幽微的光泽。
【啧,这‘幽泉金’打的针就是不一样,用了这么多年,针尖连个卷刃都没有。就是这‘姜’字…老头子刻的?还是师门传承的印记?】他内心嘀咕着,指尖无意识地着那个微小的铭文,感受着金属冰凉的触感和其上承载的、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重量。
裴珩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根金针上,尤其是针尾那个奇异的刻痕。他不懂篆文,只觉得那符号古奥神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与裴宴这个人一样,充满了违和感。他试探着问:“这针…很特别?”
“吃饭的家伙,当然特别。”裴宴随口敷衍,将金针小心地收回针盒,“行了二哥,我没事了,你去忙吧。让厨房晚上给我炖点清淡的粥,嘴里一股药味。”
裴珩看着弟弟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仿佛刚才谈论酷刑的人不是他,只得压下满腹疑问,点点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