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结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着裴家庄园,浓得化不开。主楼三层的专属病房内(为苏蔓临时改造的病房),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切割着沉寂。

苏蔓躺在宽大的病床上,面色依旧苍白如初雪,但眉宇间那抹濒死的灰败己然褪去,呼吸轻浅却平稳。昂贵的生命体征监测设备环绕着她,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宣告着生命力的顽强回归。两名专业护士轻声细语地做着交接记录。

裴宴靠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护颈支撑着他疲惫的脖颈。他闭着眼,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但精神尚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两亿美金…够买下半个‘百草堂’的老药库了…那株三百年的血参王…啧。】

病房门被无声推开,裴渊端着个热气腾腾的药盅探头进来,压低声音:“宴宴,参汤,刚熬好。苏小姐这边?”

裴宴睁开眼,扫了一眼监测仪:“体征稳定了,噬心引的毒根基本拔除,剩下就是调养。让护士看着,定时喂流食,这参汤给她灌下去。”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再待下去,我脖子真要断了。】

裴渊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参汤交给护士,跟着裴宴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走廊里亮着柔和的壁灯。

“爸和二哥那边怎么说?”裴宴边走边问,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裴渊脸色沉了沉:“阿彪那孙子,像人间蒸发了!二哥动用了‘影卫’的关系网,查了他出狱后的所有记录,最后落脚点是个城中村的黑网吧,之后就再没踪迹。医院附近的所有监控都筛了一遍,只有三哥我撞见那次,之后就像鬼一样消失了!二哥判断,他背后肯定有人,而且能量不小,能这么干净地抹掉痕迹。”

裴宴脚步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锋:【抹得越干净,越说明有问题。赵成峰刚死,他的头号马仔就冒头…是警告?还是…试探?】“盯紧点,”他声音低沉,“尤其是庄园外围和苏蔓那边的安保。另外,查赵成峰‘意外’死亡当天的所有细节,监狱里的、医院抢救的,一个环节都别放过。”

“明白!”裴渊握了握拳,“妈的,敢来裴家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两人走下楼梯。偌大的主厅空旷寂静,只有壁炉里未燃尽的木炭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窗外,深沉的墨蓝开始被东方天际一丝极淡的灰白渗透。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压抑的、极力克制的啜泣声。

裴宴和裴渊同时停步望去。

只见林雅独自站在晨光熹微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

单薄的晨褛包裹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她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呜咽声就是从指缝里拼命挤出来的,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难以言说的委屈。

窗玻璃上模糊映出她泪流满面、双眼红肿的倒影。脚下昂贵的地毯,似乎还残留着昨夜被无情扫落的温热毛巾的印记,以及那个冰冷刺骨的“滚”字带来的寒霜。

裴渊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喊“妈”,却被裴宴一个眼神制止了。裴宴的目光落在林雅颤抖的背影上,又扫过她脚下那片仿佛承载着无形重量的地毯,【啧…冰山大哥这杀伤力…】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对裴渊偏了偏头,示意他别出声,两人准备悄无声息地从另一边离开。

然而,就在裴宴转身的瞬间——

林雅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猛地转过身来!

泪水模糊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裴宴那双沉静无波、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

空气瞬间凝固。

林雅脸上的泪痕未干,惊愕、狼狈、伤心、还有一丝被撞破脆弱后的难堪,所有情绪在她眼中交织、翻滚。她看着裴宴,这个死而复生、手段诡谲莫测的小儿子,昨夜裴琛那地狱般的痛苦和毫不留情的驱逐还历历在目,此刻又被他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一面…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她。

裴宴也停住了脚步。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既无同情也无嘲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强撑的躯壳,看到她心底那片被至亲的冷漠和痛苦反复蹂躏的荒芜之地。

这一眼,很短,却像一记无声的重锤。

林雅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她猛地低下头,像受惊的兔子,仓惶地用手背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冲向了通往自己房间的走廊深处,连晨褛的衣带松散了都顾不上,背影狼狈又可怜。

裴渊看着母亲仓皇逃离的背影,又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裴宴,挠了挠头,小声嘟囔:“宴宴,妈她…”

裴宴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走吧,困死了。”仿佛刚才那短暂而充满张力的一幕从未发生。他抬步继续朝自己的小楼方向走去,【麻烦。冰山大哥的心结…比他的腿还难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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