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穿越,还能有什么解释?她,林清挽,现代社会的资本猎手,真的死了,然后灵魂被塞进了这个贫穷、怀孕、还有两个“儿子”的陌生农妇身体里!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冰凉,颤抖着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那里面,是一个陌生的、正在孕育的生命……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生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虚掩的破旧木门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谨慎。
林清挽猛地抬眼望去。
透过木门并不严实的缝隙,她看到了两个穿着同样粗布衣裙的女子身影,安静地侍立在门外两侧的阴影里。
她们低着头,姿态看似恭顺,是农妇家丫鬟的寻常模样。
然而,就在其中一个女子微微侧身,目光不经意间投向门内时,那眼神,像黑暗中骤然划过的冷电,锐利、警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和审视,绝非一个普通村妇或粗使丫鬟所能拥有!
那目光只在林清挽身上极快地扫过,随即垂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另一个女子也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门框上,指节却异常有力,指腹似乎带着薄茧,那是长期握持某种器物留下的痕迹。
那绝非寻常农妇的眼神和姿态!
林清挽的心脏骤然紧缩。
这具身体的原主,这个生活在破败农家的妇人,身边怎么会有这样两个气质迥异的“丫鬟”?
她们在监视?在保护?还是在……评估这个刚刚“醒来”的“夫人”?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中爆炸,头痛欲裂。身体的虚弱、环境的恶劣、身份的错位、人际的复杂、还有腹中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呃……”又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林清挽痛苦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细碎的头发,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那个怯生生的少年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小脸上写满了无措和害怕,往前挪了半步,又不敢靠近,只能求助般地看向旁边的哥哥。
冷漠少年依旧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炕上痛苦蜷缩的女人,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快闪过的挣扎,但最终又被更深的阴郁覆盖。
他没有动,只是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门外,那两个布衣丫鬟的身影在阴影里纹丝不动,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塑,却又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林清挽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霉味和土腥气的冰冷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再睁开眼时,那属于现代精英的、濒临崩溃的茫然和绝望,正被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极其坚韧的东西强行压下。
那是求生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无论身处何地都要掌控局面的本能。
她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没有去碰那碗浑浊的凉水,而是用力地、重重地按在了自己微隆的小腹上。隔着粗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生命孕育带来的微微温热和弧度。
指尖下的温热是这具身体唯一的真实,也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她抬起头,目光艰难地扫过眼前两张写满陌生与疏离的少年脸庞——惊恐的小鹿,冷漠的孤狼。
视线掠过他们,投向门外那片被破旧门板切割出的、狭窄而压抑的昏暗光景。两个布衣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魂,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脊背发凉的审视。
绝望的冰水依旧浸泡着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拒这荒诞的现实。
顶级投行的厮杀场、千亿案庆功宴的衣香鬓影,都成了遥远彼岸碎裂的泡沫。此刻,只有身下硌骨的土炕、腹中陌生的生命、眼前如谜的少年、门外似刀的丫鬟……
构成了一张冰冷黏腻的蛛网,将她牢牢缚在这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茅草屋里。
“娘……”瘦小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游丝,像一根即将绷断的弦。
这一声呼唤,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清挽勉力维持的屏障。剧烈的恶心感再次翻涌,她猛地侧身干呕,喉咙火烧火燎,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酸水。冷汗瞬间湿透鬓角,粘腻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冷漠少年依旧像一尊冰雕,只是握着碗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眼底的挣扎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被更深的、近乎仇恨的阴郁覆盖。他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这副狼狈痛苦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门外,那锐利的目光再次透过门缝扫来,冰冷而精准,像手术刀划过皮肤。评估,审视,确认这具躯壳里的灵魂是否“正常”。
林清挽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肺腑。她强迫自己再次睁开眼,视线模糊又清晰。指尖下的温热小腹是唯一的真实感,是这具陌生身体里唯一与她产生微弱联系的部分。
地狱开局。
这西个字,带着钢铁的硬度,狠狠砸在她一片混乱的思维里。没有退路。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只有眼前这烂泥般的困境。
她撑着土炕冰冷坚硬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粗糙的草席里,指节同样泛白。身体还在因虚弱和恶心而微微颤抖,但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正从这具身体的深处,从那被强行压下的、属于“林清挽”的意志废墟中,艰难地滋生出来。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被这泥潭吞噬。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这茅屋中带着霉味和绝望的空气。冰冷的,带着土腥气,却也……真实。
然后,她动了。不是挣扎,不是崩溃,而是用一种近乎耗尽生命力的力量,将上半身从冰冷的土墙上撑起。
背脊挺首了一寸,尽管依旧虚弱得摇摇欲坠。她抬起头,目光不再涣散,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冷静,迎向那个端着水碗、满眼阴郁的少年。
她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
“我喝。”
她伸出手,不再颤抖,稳稳地端起了炕沿上那碗浑浊的凉水。碗沿粗糙冰凉,水面上还浮着几丝可疑的草屑。
她看也没看,仰起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将那带着土腥味、冰冷刺骨的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冰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放下碗,粗陶碗底在炕沿上磕出一声闷响。
她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水渍,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粗粝。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两个惊愕的少年,投向门外那片昏暗的阴影,投向那两个沉默的布衣身影。
“丹枝,”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命令口吻,尽管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去烧点热水。”
门外左侧的身影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那锐利的目光瞬间抬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首首刺向门内。
林清挽没有理会那目光中的惊涛骇浪。她的视线移向另一个身影,继续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破败的木门和凝滞的空气:
“桂枝,我饿了。”
门外的两个身影,如同瞬间被冻结。风从窗纸的破洞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