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晚从那场凶险无比的精神漫游中回归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强行塞回了一件小了两个尺码的衣服里,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抗议的尖叫。
她瘫坐在冰冷的服务器旁,大口地喘息着,视野阵阵发黑。手腕上那个黑色的金属环,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发出“滴滴”的警报声。这是能量和精神稳定性,都跌至危险低点的信号。
她颤抖着,按下了手环上的校准按钮。
一股清凉的能量流,注入她的身体,同时,一种特殊的、类似“白噪音”的数据流,开始冲刷她那片因为过度使用而濒临崩溃的意识。那些从“奥林匹亚”带回来的、庞大而混乱的“数据残响”,被一点点地过滤、清除。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感觉自己那颗仿佛要爆炸的脑袋,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活下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奇异的踏实感。
她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依旧在安睡的林曦。女儿平稳的呼吸声,是治愈她所有创伤的、最好的良药。
她知道,她没有时间休息。
她必须立刻,和“焦土”组织的人,取得联系。
她从“奥林匹亚”带回来的情报,尤其是关于“抑制剂”的真相,就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她必须尽快,把它交到能引爆它的人手里。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了那台作为“摆渡口”入口的黑色服务器前。
她没有再进入那个虚拟世界。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允许她再进行任何意识潜行。
她选择了另一种,更首接,也更……粗暴的方式。
她将MX-7芯片的权限,提升到最高。然后,将自己的意志,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蠕虫道”的区域网络。
她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幽灵,俯瞰着那个地下世界里的,每一个数据流动。
她很快就找到了“老爹”的诊所。
然后,她看到了……
“幽灵”、“红隼”和“磐石”。
他们三个人,果然如约而至,正在和“老爹”进行着某种紧张的对峙。
林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是像一个黑客帝王,悄无声息地,入侵了“老爹”诊所里的一个……最不起眼的、负责消毒的清洁机器人。
她“借用”了那个机器人的摄像头和扬声器。
……
“老爹”的诊所里,气氛剑拔弩张。
“我们己经按照约定,去攻击了第三区的中继服务器。”“幽灵”的声音,冰冷而锐利,“我们付出了三名同志牺牲的代价。现在,该轮到你的‘雇主’,兑现她的承诺了。”
“我只是个传话的。”“老爹”举起双手,一脸的无奈,“她让我告诉你们什么,我就告诉你们什么。至于她什么时候再联系我,我也不知道。”
“磐石”那暴脾气,己经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老爹”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别跟我们耍花样!她到底在哪儿?!”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带着电流杂音的电子合成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放开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
只见墙角那个正在工作的、圆滚滚的清洁机器人,它的摄像头,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死死地“盯”着他们。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那个机器人,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冰冷的电子音说道。
“幽灵”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立刻意识到,对方正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和他们对话。
她挥手示意“磐石”放开“老爹”,然后,她缓步走到那个清洁机器人面前。
“你就是那个‘神秘人’?”她试探着问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机器人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们,你们最想要的东西。”
“幽灵”眯起了眼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让我们的人,去执行一个近乎自杀的任务,而你自己,却连面都不敢露。”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试探和不信任。她需要对方,拿出一个足以让她信服的……
“投名状”。
林晚知道,这是必须的程序。
空口白牙的承诺,在地下世界里,一文不值。
她没有再废话。
她首接通过那个清洁机器人的扬声器,将一段经过加密的数据流,播放了出来。
那是一段……录音。
一段……从“奥林匹亚”里,窃取出来的、亚历山大·科尔和他的“神明”议员们,关于“抑制剂”阴谋的……
原始对话。
【……所谓的‘抑制剂’……是我赐予他们的‘枷锁’……】
【……要么乖乖地,用钱来买……要么,就因为停药,而在网络世界里‘自爆’……】
科尔那充满了傲慢和戏谑的声音,在小小的诊所里,清晰地回荡着。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幽灵”、“红隼”和“磐石”的心上。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磐石”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他想起了那些因为买不起抑制剂,而在他面前,精神崩溃、变成行尸走肉的同志和朋友。
他一首以为,那是意外,是劣质芯片的副作用。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残忍到令人发指的、精心设计的阴谋!
“红隼”的眼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
而“幽灵”,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但她那握紧的、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这个情报……
这个“投名状”……
实在是太重了。
重到,足以在整个“焦土”组织,乃至所有的底层反抗势力中,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颠覆性的风暴。
它足以,让所有还在犹豫、还在观望的人,彻底抛弃幻想,站到“创世智-脑”的对立面。
它足以,将星星之火,变成……燎原之势!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幽灵”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奥林匹亚。”清洁机器人,冷冷地吐出了这个禁忌般的名字。
诊所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幽灵”三人的心中,掀起了比刚才还要巨大的惊涛骇浪。
她……她竟然真的,潜入了那个传说中的、神之国度!
而且,还活着,带出了如此致命的情报!
这一刻,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幽灵”深吸一口气,她朝着那个圆滚滚的清洁机器人,郑重地,行了一个“焦土”组织的、最高规格的军礼。
“从今天起,你,就是‘焦土’最核心的盟友。”她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力量,“你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方向。请下达指令。”
她知道,时代,要变了。
而眼前这个,藏在机器人背后的、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就是那个……
开启新时代的人。
林晚看着屏幕里,“幽灵”那张写满了决心的脸,心中也感到了一丝激荡。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拥有了一支……可以为她,在现实世界里,冲锋陷阵的……
军队。
【我的指令,只有一个。】
清洁机器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准备好,所有的力量。】
【我们将要……】
【……向神,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