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是续命的药,也是淬火的汤。
> 当吕布的利齿松开,眼底血色稍退的刹那,陈默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的不是求饶,而是一句裹着铁锈味的低吼。
> 洞壁上的影子纠缠如厮杀的兽。
> 风雪撞门的呜咽中,那句“想活命就闭嘴”如同投入死水的顽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虓虎濒临爆发的滔天狂澜——与一丝被剧痛和本能撕开的、名为惊疑的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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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贪婪的吮吸终于停止了。
如同被强行拔离水源的濒死鱼鳃,吕布紧嘬在陈默手腕伤口上的、布满血痂的嘴唇猛地松开,发出一声带着粘稠湿意的“啵”响。陈默只觉得手腕上那恐怖的吸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被掏空般的剧烈虚脱感和刺骨的冰冷,顺着被吸吮得发白、微微的伤口,疯狂地蔓延向西肢百骸。
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而吕布,在汲取了大量温热血液后,身体的反应更加暴烈!他攥着陈默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体内突然涌入的生命力而变得更加狂暴!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进熔炉的顽铁,在冰冷的血泊中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落!背上的三道伤口在这剧烈的动作中再次崩裂!这一次涌出的不再是污秽的脓血,而是暗红、粘稠、带着新鲜铁锈味的热血!瞬间将他身下的污秽浸染得更加刺目!
“呃啊——嗬嗬——!”
一声混合着巨大痛苦、狂乱满足和更深层暴戾的嘶吼,从吕布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如同受伤猛虎濒死前的咆哮,震得狭小的洞穴嗡嗡作响,连篝火都被这声浪压得骤然一暗!他猛地仰起头,脖颈上青黑色的筋络如同扭曲的毒蛇般根根暴起、贲张!散乱的黑发被甩开,露出了那张被血污和汗水彻底覆盖、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到近乎狰狞的面孔!
那双眼睛!
陈默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
刚才那睁开一丝缝隙、露出混沌血色的魔瞳,此刻竟完全睁开了!
不再是微眯的缝隙,而是如同深渊巨口般彻底张开!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血丝,几乎完全变成了赤红色!而中央的瞳孔,却在剧烈地收缩、扩张,如同两团在血色熔岩中疯狂跳跃、极不稳定的黑色火焰!那里面翻滚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无边无际的暴戾、被高烧烧熔的混沌,以及一种……被强行唤醒、却找不到宣泄出口的、原始的、毁灭一切的!
这双眼睛,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理智,只有纯粹的、沸腾的凶兽之瞳!它们死死地、带着要将猎物生吞活剥的恐怖意志,钉在了近在咫尺的陈默脸上!
被这样的目光锁住,陈默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他的脊椎!他想逃,想尖叫,但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手腕还被那只如同烧红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着,剧痛和冰冷的麻木感交织,提醒着他此刻的绝境。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这头被血唤醒的凶兽,要彻底撕碎他了!
吕布喉咙里滚动着低沉、混乱、如同滚雷般的咆哮。那滚烫的身体因为剧痛和体内狂乱奔涌的力量而剧烈地起伏、颤抖。他攥着陈默手腕的手,五指如同钢爪般收得更紧!陈默甚至听到了自己腕骨不堪重负发出的、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剧痛让陈默眼前发黑,几乎晕厥。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吕布的头颅猛地向下俯冲!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腥风,再次狠狠咬向陈默那只被禁锢的、依旧在缓缓渗血的手腕!这一次,那森白的利齿,对准的绝不仅仅是伤口,而是要将这只手腕连同骨头一起咬碎、吞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就在那染血的利齿即将触及陈默冰冷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你认得这血!!”
一声嘶哑、破音、却裹挟着陈默全部残存意志、全部恐惧、全部不甘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的低吼,如同濒死的孤狼最后的嗥叫,猛地从他喉咙里炸了出来!
声音不大,甚至被洞外狂风的呜咽瞬间吞没大半。
但!
就在这五个字爆出的瞬间!
吕布那如同陨石般砸落、带着毁灭气息的头颅,竟硬生生地、极其诡异地僵在了半空!
距离陈默的手腕,只有不到一寸!
森白的齿尖几乎己经触碰到了陈默腕间冰冷的汗毛!
吕布那双沸腾着无边血色和毁灭意志的凶瞳,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那疯狂跳跃收缩的瞳孔,猛地一滞!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万分之一瞬。
那翻涌的血色熔岩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剧烈地搅动了一下!如同深渊底部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石子,激起了混乱的涟漪!一股极其突兀的、与那纯粹的截然不同的情绪——一种深沉的、被剧痛和高烧尘封在意识最底层的、源于某种烙印般的本能记忆——被这五个字,尤其是那“血”字,如同钥匙般,狠狠撬动了一丝缝隙!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牵引?一种……在无边混沌和毁灭边缘,被强行唤起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渴求与……惊疑?!
这丝惊疑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发了吕布体内更剧烈的混乱!他喉咙里那滚雷般的咆哮被硬生生卡住,变成了一声短促、痛苦、带着巨大茫然的“呃?!”声!攥着陈默手腕的力道,竟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
就是现在!
陈默的求生本能被这千载难逢的、转瞬即逝的松动彻底点燃!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丝惊疑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是虎口夺食、刀尖跳舞的机会!
他强忍着腕骨欲裂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将身体向后一挣!同时,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般闪电探出,目标不是吕布的要害——他毫无胜算——而是狠狠抓向地上那堆燃烧的枯苇杆边缘,一根被烧得通红、顶端带着炽热火星的粗大柴棒!
嗤!
灼热的刺痛从掌心传来,皮肉被烫焦的焦糊味瞬间弥漫!但陈默如同未觉,五指死死攥住了那滚烫的木棍!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猛地将燃烧的柴棒抽出火堆!炽热的火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带起一片飞溅的火星!
“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陈默嘶声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他根本不敢去看吕布那双混乱凶瞳的反应,只是凭着本能,将那燃烧着熊熊火焰、散发着灼热死亡气息的柴棒前端,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怼向吕布那张近在咫尺、布满血污、因惊疑和剧痛而微微扭曲的脸庞!
目标,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因痛苦嘶吼而微微张开的、带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口!
火焰!滚烫的火焰!
那跳跃的、灼热的、象征着毁灭和痛苦的橙红色光芒,瞬间占据了吕布混乱视野的全部!
那炙热的温度,那刺目的光亮,那劈啪作响的死亡之声,如同最原始的、刻在所有生命本能最深处的恐惧烙印,狠狠刺入了他那被高烧和主宰的混乱大脑!
“吼——!!!”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暴怒、都要带着巨大惊惧和本能的抗拒的咆哮,如同受伤巨兽被踩到致命伤口的哀嚎,猛地从吕布喉咙里炸开!他攥着陈默的手如同被火焰烫到般猛地一松!庞大的身躯带着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如同受惊的史前巨兽般,疯狂地向后蜷缩、躲闪!
轰!
吕布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洞穴都似乎震了一下!岩壁簌簌落下灰尘。背上的伤口因为这猛烈的撞击,瞬间撕裂得更大,暗红的鲜血如同小股喷泉般涌出!但他浑然不觉!那双沸腾的血瞳死死盯着陈默手中那根燃烧的、如同毒蛇般指向他的火焰柴棒,瞳孔中翻滚着滔天的暴怒、被冒犯的狂怒,以及……一丝被那灼热光芒唤醒的、更深层的、源于记忆深处的、对某种毁灭性能量的巨大忌惮和……恐惧!
火焰!火!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灌进他混乱滚烫的脑海。
陈默趁机猛地抽回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左手,连滚带爬地向后急退,首到后背重重撞在另一侧的岩壁上才停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右手死死攥着那根燃烧的柴棒,如同持着最后的权柄,颤抖着指向蜷缩在对面岩壁下、浑身浴血、如同受伤凶兽般对他呲着染血利齿、发出威胁性低吼的吕布。
冰冷的岩壁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刺骨的寒意,左手腕的伤口和右手掌心的灼痛火辣辣地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险。失血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视线都有些模糊。
但他不敢倒!不能倒!
篝火的光芒在两人之间跳跃,将洞壁上两个对峙的影子拉扯得巨大而扭曲,如同两头在狭小牢笼中随时准备再次扑杀对方的困兽。
一边是背靠岩壁、蜷缩如受伤猛虎、浑身浴血、喘息粗重滚烫、凶瞳死死锁定火焰、散发着无边暴戾和忌惮的虓虎。
一边是同样背靠岩壁、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失血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却死死攥着燃烧柴棒、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丝微弱但顽强求存意志的流民。
洞外,风雪的呜咽陡然变得尖锐凄厉,如同万千亡魂在冰原上齐声尖啸,疯狂地撕扯、撞击着那腐朽的洞壁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僵持。
死一般的寂静在洞穴内弥漫,只有粗重的喘息、柴火的噼啪和洞外疯狂的撞击声在回荡。
陈默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和灼痛而剧烈颤抖,火焰在柴棒顶端跳跃、明灭,映照着他惨白的脸和额角滚落的冷汗。他死死盯着吕布那双在火光下明灭不定的凶瞳,那里面翻涌的暴怒和忌惮如同沸腾的油锅。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火焰是唯一的屏障,但这屏障脆弱得如同薄冰,随时会被对方狂暴的力量彻底粉碎。
就在这时,吕布那剧烈起伏、滚烫如熔炉的胸膛猛地一滞!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带着浓重血沫和粘稠痰音的剧咳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嗬——嗬嗬——噗!”
剧烈的咳嗽让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重锤击打般痛苦地蜷缩、痉挛!刚刚因陈默血液而稍稍压下的肺腑阻塞,似乎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撞击再次汹涌反扑!一口带着暗红血块和黄色粘稠脓痰的污物,猛地从他口中喷溅在面前的尘土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背上的伤口因为这剧烈的咳呛和痉挛,再次涌出大股暗红的血液。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身体内部的崩溃,如同当头一棒,瞬间将他刚刚凝聚起的狂暴气势狠狠打断!那翻腾的暴怒凶焰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黯淡下去。他痛苦地佝偻着身体,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哀鸣和艰难的喘息,那双凶戾的血瞳也因为剧痛而涣散、失焦,显露出一种深沉的、源自身体极限的虚弱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
机会!
陈默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疯狂瞬间被一种更冰冷、更决绝的意志取代!他强忍着眩晕和身体的颤抖,猛地将手中的火焰柴棒向前又递近了几分!跳跃的火舌几乎要舔舐到吕布因剧咳而微微低垂的、沾满血污的乱发!
“听着!”陈默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淬火冷铁般的强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碴,“想活命!就给我——闭!嘴!躺!下!”
他死死盯着吕布那双因剧痛和虚弱而涣散、却又本能地因为火焰逼近而再次凝聚起暴怒和惊惧的血瞳,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
“再动一下……再咳一声……我保证,这火……会塞进你的喉咙里!”
“然后……我们一起……烂!在!这!里!”
最后西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玉石俱焚的决绝!
火焰,在他手中跳跃,发出死亡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