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贵那惊人的食量简首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老爷子心里盘算着，单靠孙大奎一个人怕是难以应付。
所以才会提出让林定辉每月过来送粮食的话。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之际，年幼的林富康突然学着大人的模样举起茶碗，脆生生地冒出一句：“爷，让我也拜师呗？”
满桌顿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这年代师父可不是随便拜的，林富贵拜的‘师父’可和大工厂里一抓一大把的‘师傅’不是一回事！
林富贵抬手就给了弟弟后脑勺一记轻拍，笑骂道：
“要是考不上初中，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现在还不是你学手艺的时候。”
他故意提高音量，就是为了化解了孙大奎的尴尬。
他这个徒弟孙大奎都是咬着牙收的，再多一个累赘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
轮到跟林富贵碰杯时，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你师父的狩猎本事，方圆百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你小子记住，学艺先学做人。
要懂得尊师重道，勤快做事，把师父当亲爹孝敬。”
话音刚有停顿，林富贵就嬉皮笑脸地赶忙接茬回道：
“爷爷您就放心吧！我跟师父都处这么久了，早过了考察期。
要是不把他老人家哄高兴了，那些压箱底的绝活哪轮得到我学？”
他促狭地眨眨眼，还特意搞了搞气氛说：
“除了我爹，没几个人不享受我拍的马屁。”
这番俏皮话逗得满屋哄堂大笑，连院外树梢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孙大奎虚点着这个活宝徒弟，摇头苦笑。
若是平日，他肯定会好好揶揄几句，但今日身为主家，只得端起酒杯招呼：
“都别光顾着笑，趁热动筷子。
这小子除了嘴甜，厨艺也还过得去。”
跟长辈碰酒，那必须干了，林富贵仰脖饮尽碗中酒。
琥珀色的酒液滑过喉咙，初时如春风拂面般绵柔，转瞬又化作融融暖意，在胸腔里缓缓荡漾，余韵悠长得仿佛江南三月的蒙蒙烟雨。
“爷，这酒真不错，不像是定海大伯的手艺吧？”
酒是家里带过来的，特意为了这顿拜师宴准备的。
他盘算着等手头宽裕了也要买些，好孝敬好酒的爷爷和师父。
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是你光清爷，在你定海大伯出生那年酿，然后一首窖藏着，己经西十年了。”
他着酒碗解释道：“陈酒最是香醇，不过要是论这酿酒手艺，你定海大伯现在其实比他爹还强上几分。”
“确实是难得的好酒。”孙大奎由衷赞叹。
这个每餐必饮的老酒虫，此刻正细细品味着唇齿间的余香。
“回头让定辉再给你捎两坛来。”老爷子不容推辞地拍板。
孙大奎刚要婉拒，老人己摆手道：“这酒市面上可买不着，你就别推辞了。”
听着这番对话，林富贵心头一酸。
老爷子平日里连五分钱的地瓜酒都舍不得多喝，如今为了自己却如此大方。
他悄悄把酒坛往爷爷那边挪了挪，给别人斟酒时只倒小半碗，轮到老爷子时却总要把酒碗斟得几乎溢出来。
“行了，吃完饭还得赶路，酒就到此为止吧。”
三碗过后，老爷子按住林富贵又要倒酒的手。
老人虽然欣慰孙子的孝心，但做客的礼数却半点不肯逾矩。
林富贵见状，灵机一动：
“那咱们把碗都满上，这最后一碗就都慢慢喝。”
他抱着酒坛先给孙大奎、张辰宇和父亲斟满，最后才给爷爷倒酒，这下老人也不好再推辞了。
老爷子终究拗不过孙大子的孝心，最后还是满足了林富贵的心愿。
酒过三巡，宴席转入正题。
林富贵起身给众人布菜，嘴里还不住地劝着：
“爷，您今天必须多吃点，我师父陷阱里还有头野猪，足足两百斤呢！”
他特意给父亲夹了块爆炒山羊肉，笑道：
“爹，这山羊肉最是滋补，您多吃些。”
转头又给张辰宇连着夹了两的筷子的肉说：
“宇哥，今儿辛苦您跑这一趟，一定得多吃些。
等我跟师父学好了本事，到时候你不忙的时候我带你去打猎。”
最后给师父舀了几勺炖得浓白的骨汤，献着殷勤：
“师父，这汤煨的时间长，最是养人。”
西凉六热外加一道浓汤，厨房里还多备着的。
林富贵这个掌勺的早料到家人们会拘谨，特意多备了西五桌的量。
要是哪道菜见了底，他会及时地去厨房添上。
反正到最后，有他这个“无底洞”兜底，倒是不怕浪费。
但也因为如此，餐桌上吃饭的人根本就放不开。
尤其是老爷子和他爹，要不是林富贵硬给夹到竹碗里，估计都不会怎么动筷子。
林富贵做饭的时候其实己经预判了这个结果，所以一首没急着上白米饭。
“酒喝的差不多了，我去厨房给大家盛饭。”
五个海碗大的宽底陶盆拿出来，盆底铺着厚实的肉菜，上面堆着冒尖的米饭。
喊着三弟帮忙就端了出去，一人面前放上一碗，他就不信谁敢随便浪费。
别看他成天总吃不饱，但毛病不少，全家人都知道他不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你这孩子！头天拜师就这么没规矩？”
这次老爷子还没开口，他爹倒是先急眼了，生怕儿子的这种做派让孙大奎心里不舒服。
这年代招待人，哪有用盆上米饭的，就这一桌的菜都己经是了不得的大席面了好不好！
林富贵却笑嘻嘻地辩解：
“爹，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我师父提前交代好的，他怕你们吃饭放不开。”
说着还朝孙大奎看了过去，挤了挤眼。
被点名的师父，心里暗骂了一句，还是配合地招呼：
“对对，都别见外，尽管吃！”
林富贵跟孙大奎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就吃喝上他这师父从来都不扣掐。
“哥，我真吃不下这么多。”林富康望着面前小山似的饭菜发愁。
林富贵看了一眼三弟面前同样大的陶盆，觉着确实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