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搞不懂!他就是搞不懂!
木总管怎样也想不透,眼前这个看来不满十三、四岁的小女娃,怎么能让个性孤僻的少主下令,要她搬进沁园里,成为专门服侍他的贴身婢女?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不但说服少主将房里那闷死人的黑布给取下,还能让少主将早膳给吃完,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嘛!
通常送膳食去给少主的婢女,不是被少主吓哭,要不就是让少主给赶了出来,怎么她却能平安无事的接近少主,而且还没被少主给赶出去?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啊?难不成……她会使妖术?
越想越糊涂,木总管捻着白胡看着站在他桌前的月芽儿好半晌,这才清清喉咙,不情不愿地开口。
「妳听见我说的话没有,少主要妳搬进沁园里,去当他的贴身婢女。」
瞧这丫头,既不怎么聪明,也不怎么伶俐,整天就爱对着人笑,怎么少主谁不指定,偏偏就看上了她?要是她在沁园里一个服侍得不好,惹得少主又发脾气……哎,真是让人头痛啊!
「咦?那我本来的工作呢?」月芽儿不懂,怎么她早上才送完早膳给他,晚上就被木总管叫来这儿,告诉她,她变成专门服侍他的婢女了?
好奇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那她本来的工作怎么办?要叫谁做呢?
「那些不用妳做了,我会再找人替上,妳只要专心的服侍好少主便成,还有,在沁园里,对少主要尊敬,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别主仆不分没了规矩,少主跟我们的身分是不同的,知不知道?」
「是,木总管。」月芽儿乖顺地点头应道。
「嗯,妳下去吧。」木总管心烦的挥挥手,要她出去做事。
直到月芽儿完全退出房内,木总管这才皱起了眉头。
唉……想不通啊!到底少主为何要指定这个小女娃去服侍他呢?那个看来有些迟钝,又不聪明的女娃儿,到底有什么好?竟能让少主破天荒的吩咐让她搬进沁园里?
难道是……少主看上她了?
一想到这儿,木总管不禁瞪大了眼,为浮在自个儿脑袋里的念头差点吓得昏厥。
不会吧?这个看来娇娇弱弱,永远对人灿笑着一张脸的小女娃,少主不会是真的看上她了吧?!
老天啊……木总管长叹一声,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未来的日子。
夜里,那热又悄悄袭上他的身……
一闭上眼,那夜的景象又在他眼前晃动,火红烈焰狠狠焚烧着他,让他几乎崩溃。
究竟有谁,能将他由这场永无止尽的恶梦中救脱而出?
「怎么了?作恶梦了吗?」
一双冰凉小手在他最痛苦的时刻悄悄抚上了他,替他拭去了额上的冷汗,止住他身上的火热,不再让它继续焚烧。
是谁?是谁在对他说话?
他想睁开眼,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梦中拚命挣扎着,想要逃出这痛苦的火海中,却让那红色漩涡给紧紧抓住,怎么也逃脱不开。
「别怕、别怕,我在你的身边呢,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的,别害怕啊……」
那声音再度传来,轻轻柔柔的,冰凉的小手温柔的抚上他火烫的身躯,轻易的驱离一直纠缠着他的灼热,一遍又一遍……
当皇玦睁开眼时,已是天明,清晨的薄雾未散,窗外隐约射进一些光线。
身上火热的焚烧感已经褪去,剩下的只是背部的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恶梦的真实,他用力喘口气,闭上眼,回想起昨夜梦中的景象。
昨晚在梦中……有个温柔的声音不断在他耳畔说着话,不断用一双冰凉小手拭去他浑身的灼热,让他摆脱那纠缠已久的炽热,让他能闭着眼安稳入眠。
那是谁?那究竟是谁?那不是梦……因为那双手抚上他时的感觉太过真实,那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要他安心的声音太过温柔,一整夜未曾离去。
皇玦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才想翻身下床,却意外的发现床边竟趴着一名女子。
是她?!黑色眸瞳闪过一丝精光。
她怎么会在这儿?昨夜让木总管将她调过来之后,便安排她在隔壁的房间住下,她怎么会趴在他的床边睡着?
月芽儿如黑丝般的秀发披在*,白皙清丽的脸蛋儿正闭着双眼沉睡,唇边还噙着一抹甜美笑容,让人舍不得将她由睡梦中叫醒。
他眸光一幽,不禁伸出手想触抚那如丝般的柔滑。
「唔……你醒啦?」突然,在他还未碰上她的发时,月芽儿便醒了,她揉揉自己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
「嗯。」暗暗收回手,皇玦以单字应道,一双冷淡黑眸静静地瞅视着她。
「喔……可是我好累,好想睡觉喔……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作了恶梦耶,睡得好不安稳,还直冒冷汗,好象在挣扎什么似的……」
月芽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松弛自己因趴了一整夜而僵硬的肩胛,然后,她无力的又趴回床沿,用她那双灵黠的大眼,委屈的瞅着他。
昨晚夜里,当她躺在自个儿*快要入睡时,突然听见他房里传来奇怪的声响,她便担心的过来察看,这才发现他是作了恶梦。
见他在梦里拚命挣扎叫喊,她只好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直到快天明时,他才沉沉睡去,折腾一整夜的她,简直就快要累翻了!
闻言,皇玦怔住了。
昨晚一整夜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咦?你干嘛这样瞧着我?」注意到他异样的视线,月芽儿头一抬,恰好与他四目相对。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还是她睡着时流口水没擦干净?
「昨天晚上……是妳待在这里照顾我的?」他冷漠的黑眸锁定在她脸上,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寻常女子见了他的面貌,不是吓得瑟瑟发抖,便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从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当他在夜里遭受那如同火焚的恶梦纠缠时,会来到他身边温柔的安抚他。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我的工作就是要照顾你啊!」月芽儿毫不以为她这么说有什么错,她举起双手,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由床边撑起双颊,仰高着头凝望他。
其实,他的脸并不是很恐怖嘛!除去那半边的骇人伤疤,他另外半边脸可好看得很呢,她在山上时,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他冰冷的眼眸,深刻的五官,总是紧抿的嘴唇,都让她觉得很好看呢,如果不是他老爱冷着一张脸,或许,她会喜欢上他!
「对了,你昨晚作的究竟是什么梦啊?是不是很恐怖呢?一整夜,我瞧你都睡不安稳,还拚命挣扎、吶喊,好象在躲避什么……」
「妳说对了,那是个很可怕的恶梦,可怕到让妳几乎无法呼吸,每天每夜的不断重复着……」他敛下黑眸,讥诮的勾起唇,回想梦中那不断纠缠着他的景象。
那是一片红色的火海,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用红色的烈火,狠狠焚烧他的身,不让他逃出,那红色的漩涡,几乎就要席卷了他……
「真的那么恐怖吗?」月芽儿惊讶的瞪大眼,她从未作过像这种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恶梦呢!
他每天晚上都作这样恐怖的恶梦吗?而他却总是孤单的一个人在默默承受?
和她一样呢……和她一样,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了阿爹阿娘离开时……
月芽儿抿起红嫩的唇儿,侧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甜甜的笑开来,明眸闪得晶亮。
「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下喔!」说完,她由床沿爬起身,一溜烟儿的就跑走了。
她要干什么?
沉默的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皇玦突然感到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那原本涨满胸口的莫名情绪,竟随着她的离去,在心里留下空洞……
直到她的身影再度出现,他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竟一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没有移开过视线。
「你看!」月芽儿是用跑着回来的,她举起手里一串以圆网编织而成的羽铃,拿至他眼前摇晃着,铃铛倏地扬起清脆的声音。
「这是网梦铃,是以前我阿娘替我做的,听说,这网梦铃啊,是专门替人网住好梦的,铃铛则是驱赶恶梦的,只要在床边击上了它,以后就不怕会作恶梦了!」她一边笑着,一边蹬掉了绣鞋,全无女子应有的矜持,提着绣着红蝶的白裙,就爬上了他的床。
只要有网梦铃,他就不会再作恶梦了,不会像她之前一样,总是在半夜哭着醒来。
「嗯……要击在哪儿呢?」月芽儿跪坐在他身旁,上下察看着哪里可以悬挂,「怎么都没有勾子呢?」
她左瞧瞧、右翻翻,专心的找寻要悬挂网梦铃的地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靠得他有多近,近到只要他一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到她……
「啊!找到了!」终于,她在床旁的细柱上看见一个挂勾,「就挂在这里吧!」
她将网梦铃击在那个挂勾上,细白葱指轻轻划过网梦铃上铃铛,瞬间,铃动声响,清脆的铃声回绕在空旷的房内。
「有了网梦铃,以俊,你就不会再入恶梦了。」她绽开一抹甜美笑靥,像股和风,徐徐吹过他冰冽的心。
凝望着她灿烂的笑脸,他不由得轻轻勾起薄唇。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可以触及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
从来没有人可以做得到,就连那一向跟在他身边的木总管也不能,而她,却轻易的做到了。
用她的言语、用她的动作、用她的天真无邪、用她的单纯快乐,轻易的就触动他心底的弦,驱赶了以往困住他的梦魇。
「妳叫什么名字?」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女人的名字,只有对她……
这只爱翩翩飞舞的红蝶啊!在他最痛苦的时刻,意外的闯进了他的世界,在他对上天已不再抱持着任何希望时,带来一道曙光。
「你问我?」她指着自己小巧的鼻子,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突然绽开一抹笑靥。
「芽儿……」她笑着说道,「我叫月芽儿,是一种在冷月上才会发芽的种子!」
阿娘是这样跟她说的,只有在冷月里发芽的种子,才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月芽儿……」他敛下黑眸,低喃着她的名字,他摊开掌心,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的卷上她垂落的发丝,那纠缠她发的手松开再握紧……
是啊!她是一颗在冷月上才会发芽的种子,也在他冰冷的心上,发出了青嫩的初芽……
「好无聊啊……」月芽儿搬来一张圆凳,坐在书案旁,一双小脚在桌底下晃啊晃的。
书斋里,一身简洁黑丝长衫的冷傲男子坐在黑檀木椅上,专注的瞧着案桌上的简册。
他的腰间系着金色的龙形腰带,原本一头披散在肩后的乱发,也让人给梳理得整整齐齐,用条银色丝带给系上,露出了他光滑的额际,和他那五官深刻而英俊的脸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那俊美的左脸上,竟有一片凹凸不平的骇人伤疤。
她瘪着嘴,双手撑着下颚,看他又翻过一面书页,依旧没有理会她时,月芽儿可捺不住性子了。
「皇玦,我肚子饿了……」月芽儿的唇噘得高高的,装成一副肚子饿得受不了的模样,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自从搬来这沁园里,算一算时间也有十来天了,与他熟识之后,她便不再唤他少主,而改唤他的名字。
她发现,其实他并不像外头人所说的那样阴沉冷漠,只是脸上的伤让人误以为他不容易亲近,其实,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所以往往都是她在说,他在听,偶尔被她缠得受不了时,才会应上一句。
可瞧现在,他已经待在这儿快五个时辰了呢!
打从今儿个一早,那木总管不知从哪儿送来这一堆什么简册的,他便一直坐在这书案前,一本接一本的看着,不理会她,也不与她说话,害她整个人都快闷得发慌了!
她还是喜欢他关在房里时,那整天陪着她说话的模样。
皇玦没有理会她,径自又翻过一页书面。
这会儿,月芽儿的唇嘟得更高了,她皱皱鼻子,然后撇撇唇又开口。
「皇玦、皇玦,人家好无聊啦,你陪人家说说话好不好?」她佯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细白葱指沾了些砚台里的黑墨,在桌上画起图来了。
嘻嘻!画个凶眼睛、画个丑鼻子、再画个大嘴巴,这不就是木总管了吗?
他还是没有开口,心思全放在手里的简册上头。
今年航海通运的路线还未定,药材倒是已经先决定送往南方,他得在明天之前将航运的路线拟定,好让木总管吩咐下去执行……
这一次,月芽儿整张俏脸可气鼓了起来,她忿忿地伸出手压住桌面上的简册,不让他继续往下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嘛,都不理我!」她闷得都快发疯了!
皇玦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那个遮住他帐册,不让他看下去的罪魁祸首。
「我在看帐册。」一见到她气鼓的可爱小脸,皇玦不禁轻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然后移开那双覆在简册上的小手,淡淡说道。
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深深了解到,眼前这个如红蝶般的娇小女子拥有一副世界上最纯真的性情。
她毫无心机、温纯善良、对人只是努力付出,却不奢求回报;她可以在上一秒开心的笑,也可以在下一秒难过的哭,她多变的样貌,让人会不由得喜欢上她。
但她唯一的缺点却是极端的没有耐心,往往才坐不到一会儿,便又耐不住寂寞的吵着要人陪她。
然而,他却十分喜欢她这种纯真、不做作的个性,在她的一举一动中,他渐渐受到她的影响,松懈了心房,想霸占她的念头越来越深……
「帐册?」月芽儿随便取了桌上的一本册子翻开来,看着里面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句,她抬头疑惑的问他:「是什么的帐册?」
这里面写得好复杂喔,看得她头都快昏了。
「是皇府名下产业的帐册。」皇玦放下简册,提起早备在旁的朱砂笔,在简册上落下几行字。
今年北方的雪参产量不多,再加上最近山上风雪极大,雪参取得更不易,恐怕达不到南方皇府开设的药材行所需的数量,回头得记得吩咐木总管派人先到南方通知一声,让他们到时候分配使用。
「名下产业的帐册?!这些……该不会全部都是吧?」月芽儿惊讶的瞪大眼,看着桌上那堆有如小山般高的帐册,不敢相信的叫道。
天吶!这么多!这……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这么一堆,恐怕看到天亮都还看不完呢!
「这只是-小部分而已。」闻言,皇玦唇边的笑不禁又加深了些。
他心想,要是真让她见到全部,她还不吓得当场大叫起来。
「皇府的产业众多,除了布行、织厂、绣坊、酒楼、客栈外,最重要的是航海通运方面,各种珍贵药材都是藉此运送到南方去,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亲自下南方寻查一趟,看看皇府名下产业的运作情形。」他耐心的解释道。
皇府的产业多,所以他无法一一详细解说给她听,只能讲个大概,怕是等她听完,她也闷得睡着了。
「喔,那今年呢?你去不去?」月芽儿一听,不禁好奇的问道。
她从不知道皇府的产业有这么多呢,除了北方外,居然在南方也有设立各式商行店铺。
闻言,原本正提笔在简册上写字的皇玦突地一顿,盯着简册良久,才缓缓回道:「不去。」
「为什么?」月芽儿这下可不懂了,既然是每年例行的巡视,为什么他今年不去呢?
「不是说每年都会去的吗?为什么你今年不去?」
「我己经派木总管代替我下南方巡视了。」皇玦不愿多答,仅是淡淡的如此说道。
他不去的原因很清楚,就是因为他的脸!
在皇府中,他这张脸便已吓得众人纷纷闪避,更何况是外头的人们。
他,不想自取其辱。
「哦。」月芽儿轻应了一声,他之所以不去,是因为他受伤的脸吧?
这段日子以来,她知道,在这府里除了她之外,是没有人可以进入沁园的,因为他讨厌瞧见那些仆从们看他时的惊惧目光,更害怕由他们口中听见些伤人的话语,于是,他将自己封闭在沁园里,与外头完全隔离开来,孤独的生活着。
她了解他心里的挣扎,所以她不想强迫他去面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摆脱以往困住他的梦魇,走出沁园的。
难得没有再追问,月芽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的趴回桌案上,玩弄着砚台里的墨汁。
「妳在想些什么?」见她突然沉默下来,皇玦搁下手里的简册,关心的询问。
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她不像是那种会肯让人安心做事的人,一旦她突然变得安静,他反倒觉得不习惯。
「我在想,从这里到京城,究竟有多远?」她趴在桌案上,细指沾了墨水,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慢慢画着蝴蝶。
「为什么这么问?」他皱起眉,纳闷于她突来的问题。
「因为我要去京城找我姑姑呢!」月芽儿好烦恼,已经这么久了,姑姑不知道会不会派人出来找她?
「本来我是直接要去京城的,可是谁知道,当我走到这里时,盘缠却用完了,为了赚足盘缠,所以我这才进皇府工作,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姑姑一定很担心……」她轻咬红唇,细致的柳眉轻轻蹙起,突地,她灵光一闪。
「皇玦、皇玦,不如你替我写封信吧!」是啊!她写封信请人先送去京城给姑姑,让姑姑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这样她才不用着急。
「写信?」他由唇边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凝望着她,感觉自个儿的心好象突然被人揪住似的,难受得紧。
他是怎么了?怎么在听见她的话时,会突然感到一阵心揪,苦涩的感觉顿时涌上心房,占据了他的每一分思维?
「嗯,你替我写封信,派人捎到我姑姑那儿,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请她不用担心,等我赚足了盘缠,我会尽快上路的。」月芽儿在心里骂自己笨,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办法?
「好不好嘛?皇玦,你帮帮我好不好?」她苦苦哀求他。
他没有开口,只是握着简册的手突地一紧,黑眸复杂的瞅视着她。
不……
那是他心里的声音,却被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他想开口拒绝,他想大声的告诉她说不!但在她那双清澈眸子的注视下,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名的,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是不想答应!
然而,他却只能压抑住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困住自己的声音,僵硬的点头答应。
「谢谢你。」月芽儿露出了一个甜美笑容,感激的说道。
她赶紧站起身,替他摊开一张白纸,拿起笔,沾了些许黑墨,然后笑吟吟的递给他。
这下,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姑姑是不是会以为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用担心她因为太晚出发,而耽误了时间。
她就知道,其实他并不像外头人们所说的那样冷漠无情,只是因为他的脸,所以让人误会他罢了。
其实,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在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是她唯一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皇玦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那枝她递过来的笔,左手在书案底下缓缓圈握成拳,压抑着自己内心如波涛般激狂的情绪。
他缓慢的接过笔,然后,落下一道道字句,可心,却沉重的让他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