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层疏导便有这么大效果，倒不是向导疏导能力高强，而是哨向两人精神力的契合，仿若两块生而为一体的磁铁。
轻轻一触，便紧紧相依，如胶似漆般黏合在一起。
洛纭的精神无意间和狸花猫共感，感知也随之打开。她的精神触角捕捉到哨兵略快的心跳与微微粗重的呼吸，还感知到了雪狼柔软温热的毛发，这种奇妙的感觉，她忍不住沉溺其中。
洛纭过去也曾勉力为其他哨兵做过浅层疏导，但几乎每一次都像是在推开一扇上锁的门，吃力、辛苦、心神俱疲。
可眼前这位S级哨兵却不同。
她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屏障奔放地朝她敞开怀抱，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拥抱她的精神力，裹着、依着将她的存在往自己那片荒凉混乱的精神图景里引。
不过，进入他人的精神图景，从来不是简单的精神碰触。那是一种灵魂层面的交融，远比身体的接触更深、更亲密。
她怔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应哨兵对她的大肆邀请。
万雪铮玉白的脸染上潮红。
他似是痛苦地垂着眸，拧着眉，精神极致的快意，对应的，是极致的空虚。
这种偌大的空虚感，让自诩理智的哨兵都昏了头。
他像个溺水者，在向导近在咫尺的气息中挣扎喘息，在欲望与理智的边缘起伏不定。
明明身为最冷静的首席指挥官，却在众人面前，悄无声息地用精神力朝她摇尾乞怜。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求。
结果，向导却似神游天外，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拙劣而隐秘的接近，统统落了空。
他的精神海像干裂荒原，风一吹，就会碎成沙尘。
现在，他需要……
万雪铮死死攥着膝盖的布料，指节泛白，压出一道道微颤的痕迹。
精神海在片刻的幸福中短暂雀跃，却又猝不及防地坠入空无。
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心脏。
他张着嘴，拼命地呼吸向导周身的空气，仿佛要将那股无形的精神力一丝不漏地吞进肺里。
那是他能承受的唯一馈赠。
整个客厅的哨兵们和向导似乎都冷漠地看着他，对他的处境毫无所察。
万雪铮终于忍不住拖着步子，向向导走去。
其他哨兵误以为他要发动攻击，慌忙挡在洛纭身前。其中以万云彻动作最快，几乎瞬间便横插进视线中央。
他猛地甩开靠近的几位哨兵，踉跄地往前一步，踉跄着前扑半步，重心不稳向前栽倒，一只手撑住沙发，单膝半跪倒在洛纭身上。
“……？你这是怎么了？”
洛纭吓了一跳，弯腰去扶他，满心惊疑想道：她的精神力是有毒吗？弄得一个顶级哨兵反应这么夸张？
万雪铮的雪狼也醉醺醺地走过来，倒在她身上。
——完美契合就是这样可怕。
若一辈子从未经历浅层疏导，也许还能自持。
可一旦尝过哪怕一丝，哨兵的精神域便会像干涸的海，贪婪地撕扯向导的气息，毫无节制。
但星际历史上，从未有过先例。
所以，哨兵和向导都对这个局面束手无措。
万雪铮此刻就像被本能驱使，带着最后一丝理智，低低压着嗓音，整个人软倒进洛纭怀里，半搂半抱着将她压进沙发。
他周身精神力躁动着，贴近她的精神海边缘，一点点勾引，一点点渴求。
洛纭被压得动弹不得，正想问他，就听见他声音低哑、克制地开口：“给我……更多一点的……深层疏导。”
他眼中氤氲着雾，像快被情绪溺毙的深潭。
封骁蹙眉，“深层疏导要耗费向导多少精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个镇定剂不行吗？”
他说着便摸出几瓶镇定剂，拎在手里晃了晃：“打不了，我帮你打。”
他也搞不清对方这是什么状态。
要疯不疯，要癫不癫的。
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做。
洛纭却伸手制止了他。
哨兵的精神屏障全然敞开，按理说，疏导他，并非难事。
她微微抬起身，慢慢贴上万雪铮的额头。
这是目前最有效的精神疏导方式。她一个小小的F级向导，要做足万全的准备。
精神力一丝丝探入，顺利地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
白雪皑皑，冰封千里。
明明是精神层面的感知，却仿佛真被这刺骨寒意打了个冷颤。
风雪咆哮，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埋进去。她小心翼翼地前行，精神力飘飘荡荡，差点在一块冰面上打了个滚。
她环顾西周，没有边际，没有生命，只有无尽的雪原和冰河。
这片天地辽阔得近乎荒凉。
洛纭一边打着寒战，一边在心底默默感叹：不愧是S级哨兵，精神图景都这么……大。
她在这片冷得要命的世界里找了块相对平静的地方，慢慢展开了属于她的精神图景。
洛纭的精神图景是小草，或者说是一小片草地。
阳光、春风、生机勃勃的小草。
她的精神力相对孱弱，所以精神图景不会是壮阔的海，辽阔的森林，而是矮小的、绿油油的草。
但她安慰自己，小也有小的好，小而美，一应俱全。
阳光融化了亘古未化的冰，暴雪减缓，积雪在边缘悄然融化。
这一刻，两个完全对立的精神图景，竟意外地和谐。
洛纭欣赏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冰雪逐渐柔化，心里竟也泛起一丝微妙的悸动。
向导的精神图景可以短时间留存在哨兵的世界中，持续安抚其精神与感官。
但终究有一天会消失，除非……向导和哨兵终身标记，结为伴侣。
那片草地，才会真正扎根在这片寒冰之上。
她怔了怔，随后轻轻抽出精神力，退了出来。
等她回过神时，万雪铮正紧紧抱着她，脸上浮现出那种错乱地、难以克制的迷乱神情。
他的呼吸混乱，像是强忍着什么，喉结剧烈滚动，眼里那点脆弱的渴望几乎要将人吞没。
他甚至微微低头，像是想亲她。
洛纭连忙推开。
“等等！”
她一本正经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毕竟她的精神力不高，留在他精神图景里的影像也不会太久，她不确定效果到底如何。
万雪铮转过眼珠，看向她，沉默一两秒，像是没听清她说什么。
下一秒，他又像控制不住般抱上来，动作更用力了几分。
洛纭又推开他。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她又重复一遍问题。
万雪铮这才恍惚地回神，嗓音低哑。
“……很，特别。”
洛纭全身心沉入这次疏导，对周围动静浑然未觉。
而万雪铮既能感受到精神图景里，向导精神力划出的一小块空间，竟然主动包容、容纳了他那道遍布裂痕的冰原，那种几欲让人流泪的暖意，渺小却温暖，柔软却坚定。
同时也感受到现实中她靠近时，温热的体温，清淡的香气。
他们在此刻仿佛再亲密不过。
那一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想把她紧紧搂进怀里，把她整个人都藏进骨血里去。
标记，结合……
他控制不住地想了很多。
首到向导推开他，语气公事公办，全然没有方才的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