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笑容满面,油亮的额头沁着薄汗,“公子要写吗?这姻缘寺的木牌可灵验了!上个月李秀才在这儿求姻缘,转天就撞见了邻村的绣娘——”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听说那绣娘的绣球,正巧就砸在他官帽上!”
裴知砚素来将许愿之事当作凡俗慰藉,刚要婉拒,余光却瞥见沈溯垂眸盯着地上的落花。
她发间银铃不再晃动,鹅黄裙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像只折翼的蝶。
他喉结微动,指尖突然有些发痒,鬼使神差地接过木牌,触感粗糙的纹路竟让他想起沈溯缠着他学编绳时,掌心蹭过的温度。
“姑娘?”
小厮见沈溯盯着裴知砚手中的木牌发怔,忍不住轻唤。
沈溯猛地回神,耳尖瞬间烧红——
方才她竟在看裴知砚执笔时腕间绷起的青筋,看南宫月娇笑着往他身边凑时,他蹙起的眉峰。
“劳驾。”
她慌乱接过木牌,毛笔蘸墨时险些洒在袖口。
望着空白的木牌,脑中却炸开无数画面:野外里他俯身教她辨认草药的呼吸,桃林初见时他广袖扫落的花瓣,还有方才他接过木牌时,分明是为了... ...
她狠狠咬住下唇,笔尖重重落下,“愿我岁岁如星,长命百岁”
墨迹在“岁岁如星”西个字上晕开,倒像是洇湿的泪痕。
“写得倒别致。”
裴知砚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沈溯浑身僵硬,见他目光扫过自己的木牌,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那笑意转瞬即逝,却像把钩子,勾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鬼使神差地转头,正看见他笔下,“愿她,心想事成”六个字,墨迹未干便被风卷起的桃瓣蹭得模糊。
“裴仙长,这‘她’... ...”
话出口才惊觉失态,沈溯慌忙捂住嘴,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我... ...我只是随口一问!”
裴知砚握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出个深色的点。
他抬眸时眼底翻涌的情绪转瞬即逝,声音像浸在寒潭里:“不过是个故人。”
他望向远处斑驳的寺墙,那里爬满褪色的祈愿符,“若她还在,大约也该成家了。”
沈溯的心突然揪成一团,强撑着笑道:“那仙长这般诚心... ...”
话音未落,南宫月的笑声如银铃般荡开:“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跑过来,故意撞了撞沈溯的肩膀,“我想要和裴公子... ...”
“挂上去吧。”
裴知砚突然打断她,目光落在沈溯攥得发白的指尖。
他率先走到桃树下,玄色广袖拂过花枝,将木牌挂在离沈溯最近的枝桠上。
两块木牌随着晚风轻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惊飞了停在枝头的麻雀。
沈溯望着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他教她编桃花结时说的话:“绳结要打双扣才牢固。”
此刻风越刮越急,她看着自己的木牌被吹得打转,而他的木牌始终稳稳挨着,墨迹晕染的“她”字,竟像是要融进她写的“岁岁如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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