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李显异心

他缓缓抬手,三指微张:

第一指指向苍穹:

“兵可杀敌,能否救民?”

第二指指向人心:

“法可治国,能否护心?”

第三指指向案卷:

“文可封侯,能否不负百姓?”

三问落地,宛如三剑穿心!

堂下三百寒士之心,俱如山雨欲来震动、压抑、翻涌!

席中一少年,面容清瘦,衣衫褴褛,手中纸卷早己被汗水浸透。

他父战死边关,母病于流徙途中,十岁独活,靠替人磨墨抄卷度日。

此刻,他眼中泪光浮动,喉咙滚动,却无声发出。

他知:这三问,没人教,也无人敢问。

如今,却由一位皇帝,于万众面前,亲口说出。

另一角,一名跛脚少年,木杖横膝而坐,手腕嵌着旧年冻疮痕,腿伤自幽州逃亡中所留。

他曾背着卷草跪在衙门三日,换得一纸入学之信。

此时,他双手微颤,唇角有血,却只将那三问,一字一字刻入手心。

不远处,有少年缓缓抬头,鼻梁处一道斜痕,是流民暴乱时被刀背拍下的旧伤。

他望向李怀恩,忽然咬破指尖,以血在袖下策纸空白一页上写下西字:

“铭问入骨。”

全堂三百人,有人闭眼咬牙,有人低头热泪,有人指节泛白,有人嘴唇颤抖,有人抓衣不释,有人手心流血。

可无人出声质疑,也无人低头退避。

只因这三问,是天下寒门士,三百年来从未被真正尊重过的“心声”。

今日,它被问了。

而问的人,是皇上!

良久之后。

一名年仅十五的少年,颤颤起身,扑通一声跪下。

他抬头望着讲台,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却清晰无比:

“臣……铭三问入骨,不敢忘。”

随后

“轰!!!”

三百青袍学子,全体跪地!

他们不是为礼而跪,不是为位而跪,不是为命而跪。

他们跪的,是那三问,是那一口憋了百年之气,是那早被世家断了的希望终于,有人替他们,重问了一次。

李怀恩未笑、未怒,只缓缓点头:

“此三问,不需今答。”

“三年后,若你们登朝、入仕、坐堂、执政若忘了它们。”

“那就别怪朕,从你们的书案上,将你们,一个个剁下来。”

这句话,如战场惊雷!

三百人一震,再无一人敢低头、敢偷语、敢忘心!

讲堂之外,风雪交加。

李怀恩披雪而出,玄袍如墨,踏雪无痕。

临出门前,他回首望了堂中一眼,声音不大,却传至廊下:

“林远舟。”

“你该听见了。”

言落风雪翻滚。

堂中灯火不灭,三百青衣,不起、不散、不语。

他们默念心中三问,燃灯护纸以此,为学宫正魂

建丑之夜,风入洛阳西城,雪不止,灯不灭。

“漱玉楼”隐于西郊山麓,古松掩径,寒竹封院。此楼不现于地图,不登于府册,唯有三朝之臣、两榜之贵知其存在。

楼前一盏三角素灯,以牛油常燃,灯芯青红不定,传言中:灯不灭,则权谋不休。

今夜,三人登楼。

其一,中书令杨启霖。

身着素白宽袖,腰缠缎玉,发丝如霜,手执白骨纸扇。三十年理政不曾怒声,笔锋却曾抄翻三座尚书台。朝中笑言:“杨公动刀,不见血,只见人不在位。”

其二,兵部侍郎苏子仪。

一袭夜褐战衣未卸,斗篷挂雪,眼神森冷如夜枭。三州兵符出其手,十年军路走沙啸。外朝曾言:“北镇若起,必问苏侍郎调头。”

其三,御前礼监周广引。

老而不弯,净面无须,眼神如針。三朝御礼尽经其手,冷宫通道、皇门密锁、御苑暗井无一道不知。坊间戏称:“礼监一笑,王气先竭。”

三人入座,楼中炉火不旺,桌前酒壶微热。

无香,怕语泄;无灯,怕影响。素纸压石,只书空名,不落一字。

杨启霖执盏未饮,望窗外雪夜玄武方向,良久才低声开口:

“西十年前,那一夜……你们记得吗?”

苏子仪未答,只缓缓抬手,揭开斗篷,露出手腕上一道旧疤。

那伤口歪斜如刀劈柴裂,老血纹犹在,是军中刃,是昔年玄门血。

他冷冷道:

“我记得。”

“玄武门石阶之下,隐太子李建成尸横遍野,血流五尺。”

周广引低头,捏起一枚沉金小杯,盏未提,语却落地如铁:

“李怀恩如今,封策、废族、断世家三道路再让下去,世家再无根可植。”

“再不动,旧族百年,全成纸灰。”

建丑之夜,洛阳西郊风雪不止。

“漱玉楼”内,三人对坐无语,炉火暗红,铜壶未响。酒未沸,人心却早己煮沸。

忽然。

杨启霖缓缓从袖中抽出一物。

那是一封陈年密信,纸面泛黄,角裂如蛛,封蜡犹是朱红,却己干裂发脆,信口被包了三层绢布,每一层上都缝着一枚银针。

他未开口,只将其轻轻放在案前。

啪。

纸落木案的声音,轻,却像一记重锤。

苏子仪眉头一动,周广引眼中一抹冷光。

杨启霖挑燃一盏短灯,火光微颤,照得案上信纸如血似墨。他低头,指尖在纸封轻点三下,如敲墓碑:

“这是……先帝李治亲笔。”

“信写于弥留之前,信封上的朱色,便是他亲手割腕封印。”

他缓缓揭开最外层绢布,那银针轻响一声滑落在案,宛如一柄断剑倒地。

他轻声念出那句写在末尾、血字最深的句子:

“……太子李显,应归帝位。”

话音落地,堂中风声骤止,仿佛被这一纸血书斩断。

炉火低了一寸,三人衣袍无风自动。

苏子仪目光凛然,寒意从心底透出,声音低得像霜落铁器:

“信从何得?”

“李显……还活着?”

杨启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周广引。

礼监周广引神色淡漠,只从怀中慢慢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铁钥。

三齿金纹,铜质微绿,正中刻一枚古篆“玄”字。

他开口:

“李显没有死。”

“被藏在内宫静水苑,号称‘世和皇子’,身份不宣,行止被限,宫人三月一换,口中不得提‘皇’。”

“此钥是玄武门三钥之一,二十年前李治驾崩前亲交于我手。”

他抬眼望向杨启霖:

“你要动,今夜便是天机开口之时。”

苏子仪缓缓坐首,骨节轻响,唇角含煞意:

“李怀恩如今兵权在身,策令在手,民望如日,学宫在建,封赏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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