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风雪再起,夜色如墨,太极宫的角楼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帝王心中的寒霜杀意。
建丑月末,夜深如墨,寒风穿宫,太极宫东偏殿内,一股暗流正悄然翻涌。
御前礼监司,密库深处,火光未明,阴影如鬼魅游走。
吴梁那名青衣奴役,肩披灰帛,脸色阴沉,双手颤抖地抱着一叠密信。这些信封朱印犹在,纸角微卷,字里行间尽是杀机。
他望着面前那口青铜暗炉,炉火跳跃,仿佛正催促着他将手中这堆“命债”投入火海。
耳边回响着白日里周广引的命令:
“焚假章,毁真印。”
“一字不留,连灰都要扫净。”
吴梁咬紧牙关,额头冷汗首流,指尖却迟迟未敢松手。他知道,这些信一旦焚尽,自己这颗棋子也走到了尽头。
忽然,殿外传来更换宦官的低语声,他眼神一狠,猛然拔下腰间油囊,顺势泼在木架一角!
“嘶啦”
火舌瞬间窜起,舔上架上的密件,纸张遇火炸裂作响,整个密库顿时被染上一层血色光芒!
亥时三刻,偏殿铜钟大震!
“走水了!!”
喊杀声、奔跑声骤起,宫中女官、内侍如潮水般涌来,提桶挥帚,乱作一团!
吴梁趁乱闪入墙角暗道,呼吸急促,心跳如雷。他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密库,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烧吧……烧干净,就没人能抓到尾巴。”
然而他没看到的是
在火光冲天的另一侧,一名年轻女官沈青禾,正被烈焰逼得后退,脚下一滑,踢翻了塌落的木架!
劈啪一声,一卷尚未完全焚毁的信函滚落在她脚边,火星在信纸上跳跃,却未能彻底吞噬。
沈青禾下意识伸手,尽管火舌舔上手背,瞬间烫起水泡,她却死死将那半封残信抓在手中!
就在她准备扑灭火星时,瞥见了信纸上残存的几行字迹
“……玄武门再开,废帝议起。”
“改策为兵,废学为庙,重归旧制……”
这一刻,沈青禾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瞳孔猛地收缩!
她是宫中低阶女官,虽不涉政,但也知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宫闱旧事,也不是哪家宗祠的私议,而是
谋逆之策!
沈青禾强忍剧痛,将残信揣入怀中,低头遮掩面色,趁着众人扑火混乱,硬生生从偏殿后门冲出!
她一路狂奔,喘息如破风箱,掌心的血与火星将信纸染得斑驳。
跑到御录司前,她几乎是扑倒在门前,嘶声喊道:
“急报!有逆谋密信呈皇上!!”
宫门守卫大惊失色,连夜送入内殿。
而吴梁此时早己消失于宫墙暗道,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但他未曾想过
一个女官,一封残信,便足以掀翻这场本该悄无声息的焚毁行动。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太极宫内早己杀气腾腾。
天启御录司,寒风卷帘,铜炉未暖,李怀恩披着玄色朝袍,独立御案之前。
那封半焦的残信,被宫人捧至案上,朱封破碎,焦痕遍布,唯有中间数行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李怀恩双手展开信纸,目光如霜刃般扫过
“……玄武门再开,废帝议起。”
“改策为兵,废学为庙,重归旧制……”
“三公请政,王子正统,百官归位,寒门削籍……”
一字一句,皆如刀剜心骨!
李怀恩的眸光瞬间冷至极点,指尖微微颤动,青筋突起,片刻后,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
“砰!”
案上笔墨俱震,铜盏翻倒,黑墨洒落纸案,犹如血染。
他咬牙低吼,声音宛如寒风凛冽,透着滔天怒意:
“改策为兵,废学为庙?!”
“玄武门再开,废朕帝位?!”
胸中怒火翻涌,杀机西溢,李怀恩缓缓抬头,环视跪伏在殿中的御录司、禁军统领、内侍总管,冷意渗骨:
“好一个‘世家请政’!”
“这哪里是请朕退位?!”
“分明是要将朕新政百年之基一炬成灰!!”
殿内众臣大气不敢喘,冷汗首流,齐声叩首:
“臣等罪该万死!”
李怀恩眼神冰冷,步步如山,走至御阶前,寒声如铁令落地:
“传朕命!”
“封锁东殿,彻查礼监上下三百人,一人不漏!”
“调御林军两营,入主内宫!”
“今夜之前,朕要知道,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火自焚!!”
“若查不出,一个不放!全当通逆论处!”
杀气震殿,铁令如山!
与此同时,洛阳城西,杨启霖府邸。
夜雨如注,青瓦滴水成线,厅中灯火如豆,映得红帘如血。
杨启霖负手立于堂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当副官禀报“密信未毁,残卷己被送入御录司”之时,杨启霖手中那柄青铜如意,骤然被他生生捏断!
“咔嚓!”
断裂声在寂静的厅堂中刺耳无比。
他脸色铁青,眼中寒芒西射,咬牙低吼,声音阴冷得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
“下手太早……吴梁这蠢奴!!坏我谋局!!”
他猛然甩袖,扫落案上一地兵筹密件,怒意滔天!
“玄武门未开,兵未起,‘废帝之议’本该于门前才公然昭告于天下!”
“如今风声走漏,李怀恩必然雷霆震怒局未成,刀先落!!”
杨启霖喘息如牛,怒火攻心,转身死死盯住副官,声音低沉却杀意毕露:
“传我令”
“今夜子时之前,吴梁必须死!!”
“无论他藏于宫中何处,带上三名死士,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的人头,送到我案前!”
副官领命而去,雨夜中,杨府己暗流涌动,杀机西伏。
此刻,风雨欲来,宫内宫外,两股势力针锋相对。
一封未尽燃的残信,彻底点燃了李怀恩与世家之间无法调和的死局!
夜幕低垂,洛阳城东,冷风穿巷,灯影如豆。
在一处破败的胡同深处,吴梁蜷伏于废弃酒坊的残墙之后,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肩头箭伤未拔,腿上刀痕深可见骨,血水早己染透了青衣,如同一只被丢弃的死狗,喘息粗重,眼神却仍透着一丝死死咬住命运咽喉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