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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想要学习,进修

南京的冬寒仿佛还在指尖残留,街边的梧桐却早己冒了新芽,绿荫渐浓。李静在美发店的日子,日历纸一样撕掉了一年多。初来时的惶恐不安被日复一日的琐碎消磨得近乎麻木,一种新的、更沉重的焦灼,却像梅雨季提前渗出的潮气,悄无声息地包裹了她。

这一年多,她成了店里的“万金油”。扫把拖把用得溜光水滑,地板永远锃亮;倒水勤快,洗毛巾利索,师父周美春使唤她越来越顺手;最基础的烫染操作——调匀药水,给客人头发分区,卷最常规的“标准杠”——也练得滚瓜烂熟,动作快而准,成了张师傅他们最放心的基础工。

然而,也仅此而己。

墙上的发型海报贴得鲜艳亮丽:空气烫、鱼骨辫、日式蛋卷、韩式气垫烫……模特发丝飘逸,造型灵动精致。李静每天无数遍地从它们面前走过,清扫灰尘,眼神渴望地扫过那些复杂的卷度和别致的手法,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的图景。

店里忙起来,张师傅和二师姐的手指在客人发间跳跃翻飞,一把尖尾梳如臂使指,挑、分、夹、卷,发片翻转间,就能塑造出立体蓬松或是柔美婉转的轮廓。那些“别发”、“造型卷”、“层次处理”的技巧,在她眼里充满了令人心痒难耐的魔力。她想靠近看,可往往客人一坐下,就被大师兄或二师姐“包圆”了,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外围,准备药水,递送杠子,负责清洗。

师父周美春叼着烟,偶尔看见她伸长脖子望,会粗声大气地点一句:“那!小李静!看着点!学学!”可说完,扭头就去忙别的,或者被熟客叫走。没有人真正停下来,掰开揉碎地告诉她,怎么用梳子别住头发才能让卷筒完美服帖,手指的角度怎么拿捏才能卷出自然的纹理,那些看起来随意的“凌乱美”到底是怎么精心“打理”出来的。

问?她也问过。

“二师姐,这个怎么弄的……”

二师姐正摆弄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头也不抬:“哎呀,手上感觉呗,说不清。”

大师兄更是乐呵呵打哈哈:“嘿,这得靠悟性!急不来!”接着话题就岔开了。

她的技能树像是锈住了,无论再怎么努力挥舞扫把,怎么精准地卷好一个个标准杠,也捅不破那片将她和真正的“造型手艺”隔开的透明玻璃。她像一只只能靠近洞口,却始终被困在巢穴里的雏鸟,听着外面繁华的声响,看着头顶偶尔掠过的飞翔剪影,焦急地扑腾着翅膀,却找不到飞出去的缝隙。一年多的时光,除了臂力和对洗染流程的熟悉度增加,手上真正能立起来的“手艺”,依旧贫瘠。

技术上的原地踏步,带来了巨大的不安。看着店里其他同事越来越娴熟、承接的活儿越来越“高级”,那份曾经支撑她的“踏实感”开始摇晃。尤其在月底发薪的时候,那种“没本事真难生存”的窒息感,裹挟着现实的冷气扑面而来。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工资条——一千五。在南京这座庞大的城市里,这笔钱像滴入沙漠的水珠。店里有学徒餐补贴,午饭那顿不用愁,成了她最大的慰藉。可每月雷打不动的六百块房租(还是最偏、最老旧的民房),再加上必须买的洗漱用品、最廉价的纸巾、偶尔添置一双袜子或一条打底裤、交通费(能走就走,公交也尽量少坐)……精打细算下来,能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勒进生活骨头缝里省下来的,也就八百块出头。

八百块,像一枚小小的、沉重的铜板,压在她心里。

报专业的短期美发进修班,去学那些海报上的造型技术——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在技术停滞的焦灼土壤里,疯狂地抽芽疯长。她偷偷打听过,口碑好点的、靠谱点的短期密集班,加上工具杂费,至少得三西千。这八百块,要攒够,得小半年不吃不喝不生病不添置任何东西!

她站在理发店那扇巨大的玻璃门前,看着橱窗里反射出的自己。穿着统一的廉价工服,洗得有点发白。双手插在围裙兜里,下意识地着指节上的薄茧。一年多前那双带着希冀和生涩的明亮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名为“现实”的灰尘。

省。只有这一条路。

她更安静了,像店里一抹没有重量的影子。中午带饭的学徒餐那顿总是固定,她往往打满满一盒米饭,就着免费的咸菜或者最便宜的蔬菜汤,吃到撑,仿佛要把一天的能量都灌进去。晚上回到出租屋,煮一碗清汤寡水的挂面,放几片青菜叶子,连油盐都吝啬。洗发水用到最后一点,兑水晃荡着用。护手霜?那是奢侈品,洗头房泡白的皮肤,裂了细小的口子就用冷水拍拍。

每一次从瘪瘪的钱包里拿出皱巴巴的纸币,数够房租交给房东时,心里都跟着空一块。每一次在超市货架前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放下那瓶想吃很久的果汁或那袋打折的饼干时,喉咙都跟着发紧。可每一次,把那省出来的几张十块、二十块、小心地卷起来,塞进藏在她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外套内衬夹层里的那个破旧信封里时,那份沉重里,又混进了一丝微弱但清晰的亮光。

那是买书的钱,是进修的钱,是通向玻璃墙那头新世界的过路费。信封在怀里紧贴着心口,里面纸钞的重量让她在夜里辗转难眠时,能多挨过去一分钟。技术学不到手,就像被困在布满瘴气的沼泽里,每一步都陷得更深。钱,成了唯一能把她的那根藤蔓。这日子艰难得像钝刀子割肉,可这痛,是为了撕开眼前这层糊住了她前途的厚纸。

她擦干净上一位客人滴在洗头池边的水,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上的碎发屑。动作比平时更用力,腰弯得比平时更低。目光却越过那些碎屑,落在镜中那个在别人操作下渐渐成型的、漂亮的波浪长发上。

指尖的标准杠越来越娴熟,却在现实的狭缝中被卡住了上升的通路。那藏在旧衣夹层里的八百块,像一枚枚沉默的楔子,正用生活的微薄喘息,一点点楔进冻结的手艺和微茫未来之间那道越来越宽的缝隙里。她知道,这笨拙而艰辛的储蓄,是在为一次迟滞己久的、关于未来的“重新上药水”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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