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云正坐在床边...绣花？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银针，正在一方雪色丝帕上绣并蒂莲，针脚细密得令人惊叹。
这画面太过荒谬，她一时忘了言语。
"看什么？"慕青云头也不抬，针尖在烛火下闪着寒光，他手腕翻转的姿势优雅得像个闺秀。
"当年你姐姐说，等我学会绣并蒂莲就..."
银针突然刺破指尖，血珠落在丝帕上晕开成小小的花苞，他盯着那点殷红出神，喉结滚动了一下。
夏洛雪突然发现不对劲——慕青云的金瞳黯淡无光，像是蒙尘的琥珀，眼下青黑一片。
更诡异的是，他左手指间缠着根金线，线的另一端...连着她的心口！那金线半透明，内部流淌着银色光点，随着她的呼吸明灭。
"这是..."她刚开口就感到心口一阵刺痛，像是有人用羽毛轻挠心脏。
"心灯引。"慕青云终于放下绣绷，指了指床头的青铜灯。
灯盏造型是只蜷缩的九尾狐，灯芯竟是根金线，浸在银白色的液体中静静燃烧，火焰呈心形。
"紫烟的半心化作了灯油。"他伸手调整灯芯时，夏洛雪看到他腕内侧有道新伤，结痂的形状像个月牙。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维持你们俩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转而从袖中取出个玉盒，"吃药。"
夏洛雪低头看向心口，月魄珠己经与肌肤融为一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组成紫烟最爱的云雷纹。
她突然明白过来，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纹路："姐姐的魂魄在珠子里？"
慕青云的指尖轻轻拂过灯焰，火苗立刻变成温柔的淡紫色，照亮他消瘦的脸庞。
"准确地说，是在月神剑、月魄珠和你的意识海之间达成了平衡。"
他忽然冷笑，金瞳中闪过一丝怒意，"她算计了三百年，连自己的死亡都算进去了。"
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夏洛雪注意到他说完就摸了摸胸前的衣袋——那里露出半块褪色的平安符。
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青云闪电般收起心灯，动作快得带出残影。
铁爪带着满身血迹冲进来，铁甲上还插着几支黑羽箭："殿下！夜莺的残部攻破了西侧防线，他们...他们在挖紫烟殿下的陵寝！"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变了调，独眼里闪着水光。
慕青云手中的绣绷瞬间化为齑粉，那些碎屑在空中燃烧成金色火星。
夏洛雪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像是沉睡的火山突然苏醒，每根线条都绷得极紧。
"他们敢动紫烟的安息之地？"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铁爪惊恐地后退半步，铠甲碰撞发出脆响："他们说要拿殿下的...的遗骨炼制..."
话没说完就被慕青云周身突然爆发的黑金交织的火焰逼退三步。
夏洛雪敏锐地发现那黑色比从前淡了许多，金色火焰中隐约可见九尾狐的虚影。
他转身从墙上取下月神剑扔给她，剑鞘在空中划出银弧："能挥剑吗？"
这句话问得随意，但夏洛雪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指甲都陷进了掌心。
夏洛雪接住剑的瞬间，紫烟的声音在脑海中轻笑，带着她熟悉的促狭："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
她感到一股暖流涌向西肢，像是泡在温泉里，立刻翻身下床，故意晃了晃才站稳："我能打十个你这样的病秧子！"说完还学着姐姐的样子挑眉。
慕青云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眼角挤出细纹："口气不小。"
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记住，紫烟的遗骨里藏着她的本命狐火，绝不能被..."
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着金丝的血。
"我知道。"夏洛雪打断他，故意用紫烟常用的语气说，尾音微微上扬，"阿云，你话变多了。"
这个称呼让慕青云明显怔住，金瞳里泛起波澜。
他伸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途转为整理她衣领的动作，指尖克制地没有碰到她皮肤。
"学得不像。"慕青云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像是融化的雪水，"紫烟叫我时，尾音会微微上扬。"
他边说边从枕下抽出一条雪白缎带，熟练地替她束发——这个动作让夏洛雪心头一震，姐姐生前最爱这样打扮她。
铁爪在一旁急得首跺脚，铁靴把石板踏出裂痕："两位殿下！敌人都要挖到棺椁了！"
慕青云突然将夏洛雪打横抱起，在她惊呼声中跃出洞口。
他背后展开一对虚幻的黑金羽翼，每片羽毛都流转着符文："抱紧。"
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节奏有些乱，"让你体验下当年紫烟最喜欢的..."
话音未落就冲上云霄，气流掀起夏洛雪的衣袂。
狂风扑面而来，夏洛雪不得不搂住他的脖子。
慕青云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心口位置热得发烫——那里跳动着紫烟的一半心脏。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塞进他衣领："姐姐让我给你的。"
那是块半月形玉佩，雕着盛开的昙花，背面刻着「岁岁常相见」。
慕青云低头看去，翅膀明显晃了一下："这是..."他的声音哽住了，喉结剧烈滚动。
"她说你每年都送昙花，太没新意了。"
夏洛雪坏笑着复述紫烟的话，感到月魄珠在微微发烫——是姐姐在害羞。
她突然发现慕青云耳尖红了，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暖。
远处山腰传来爆炸声，黑烟中隐约可见水晶棺椁的反光。
夏洛雪感觉月神剑在手中震颤，紫烟的战意通过血脉奔涌而来。
她轻轻按住心口，那里跳动着两重心跳——一个是她的，一个属于紫烟。
"准备好了吗？"慕青云的羽翼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黑金交织的光晕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这次可别再让我一个人收拾烂摊子。"这句话带着他们三人之间才懂的调侃。
夏洛雪拔出月神剑，剑身映出她金色的瞳孔和身后若隐若现的紫烟虚影。
她学着姐姐的样子挽了个剑花，故意拖长音调："这话该我说才对，病秧子太子殿下。"
最后一个字果然如慕青云所说，尾音微微上扬。
慕青云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林间飞鸟。
他加速冲向战场，风中传来他低声的回应："等打完这仗，我要听你再用这个语气叫一百遍..."
后半句消散在风里，但夏洛雪分明看到他的口型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