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皇城的琉璃瓦在连绵阴雨中泛着诡异的青光，夏洛雪百无聊赖地数着宫墙上第九百七十三块浮雕——
每块都刻着九尾狐戏珠的图案，只是珠子材质从玛瑙红渐变成月长石蓝，暗合周天星辰的排列。
她指尖无意识地着月神剑柄上那道裂痕，那是三日前为慕青云挡下蛊毒时留下的。
裂痕深处偶尔会闪过紫光，像是姐姐在向她眨眼。
"公主，药煎好了。"铁爪端着青玉碗进来时，碗沿凝结的水珠砸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竟烫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洞。
夏洛雪盯着药汤表面浮动的金芒——那是慕青云今早新添的心头血，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昙花香气。
她注意到老侍卫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袖口沾满可疑的黑色粉末。
床幔里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腕骨凸起处有道陈年咬痕——那是小时候被紫烟养的灵犬咬的。
慕青云的声音比平时沙哑："李雪晴醒了？"
他接过药碗时，夏洛雪震惊地发现他指甲全变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色，能清晰看见下面流动的金色血脉，像是有熔金在皮下流淌。
"刚醒就吵着要见你。"夏洛雪故意用剑鞘挑开绣着九尾狐的窗帘，一束阳光正好照在慕青云锁骨处——
那里的昙花印记己经变成诡异的紫黑色，边缘还在渗出细小的血珠。
"她说..."话到嘴边突然卡住，因为李雪晴正站在门外，发梢还滴着温泉的水珠，身上只裹了件单薄的素纱。
李雪晴的装束完全变了：素白襦裙外罩天青色纱衣，腰间系着褪色的五彩绳——正是紫烟生前最爱的打扮。
她赤足踩在白玉地砖上，脚踝处戴着串银铃，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行至榻前三步远突然停住，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昙花的锦帕："法师可认得这个？"
躺在锦帕上的青铜钥匙不过寸长，匙柄却雕着精致的狐首，狐眼镶嵌着两粒红宝石。
慕青云的瞳孔骤然收缩，药碗"当啷"一声翻倒，药汁在锦被上漫延成栩栩如生的昙花形状："紫烟的...梳妆匣钥匙？这应该随葬在..."
"在国师密室找到的。"李雪晴的指尖轻轻抚过匙齿，那里沾着一点干涸的胭脂，颜色正是紫烟独创的"醉霞红"。"匣子里有..."
她突然咬破舌尖，血珠精准滴在钥匙上。
青铜匙突然像活物般扭动变形，展开成一张薄如蝉翼的羊皮地图，上面用墨线绘制的赫然是青丘皇陵的密道系统！某些关键节点还标注着细如蚊足的小字。
夏洛雪一把攥住地图边缘，羊皮纸却在她掌心"轰"地燃起银白色狐火："姐姐的狐火？"火苗诡异地组成箭头形状，指向皇陵最深处标着昙花图案的石室。
慕青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地图上的昙花标记就亮一分，最后竟浮出半寸高的虚影。
"第三盏心灯..."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跳动的金色火焰。
夏洛雪这才发现火焰中心悬浮着半枚玉佩——纹路与李雪晴腰间那半块能严丝合缝地对上！更惊人的是，玉佩表面浮现出流动的画面：年幼的紫烟正将什么东西埋入地下。
李雪晴突然跪坐在紫檀木脚踏上，这个动作让她的裙摆铺开成完美的扇形，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微型阵法。
"紫烟殿下当年将狐玺一分为二。"她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慕青云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腕处的疤痕。
"半块镇国运，半块..."话未说完，两块玉佩突然像磁石般吸在一起，缝隙处渗出金色的液体，在空中凝成一个小小的光球。
光球扭曲变形，最终凝成紫烟的虚影，比之前清晰十倍不止。
她伸手点了点李雪晴的鼻尖，这个习惯性动作让在场三人都怔了怔："傻丫头，当年给你玉佩时怎么说的？"
语气活像在教训偷糖的小孩，尾音带着特有的俏皮上扬。
"除非青云法师拿着另半块来娶..."李雪晴突然捂住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屋内死寂一片，夏洛雪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像擂鼓，尾巴上的毛不自觉地炸开几根。
慕青云的表情凝固了。
他腕上的佛珠突然毫无征兆地崩断，一百零八颗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紫烟虚影飘到夏洛雪身后，下巴亲昵地搁在她肩上，呼出的气息冻得她一哆嗦："吃醋了？"这熟悉的调侃语气让夏洛雪想起小时候被捉弄的种种。
"谁...谁吃醋！"夏洛雪剑尖挑起地上的一颗佛珠，结果珠子突然"啪"地爆开，里面竟藏着个迷你卷轴。
紫烟虚影"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去接——当然接了个空。
卷轴展开显出娟秀字迹，每个字的收笔都带着紫烟特有的小勾："阿云，若你读到这个，说明雪晴那丫头..."
慕青云突然一把攥住卷轴，但夏洛雪己经眼尖地看到关键处。
她九条尾巴全部炸毛，剑尖"唰"地指向李雪晴："姐姐让你...让你..."后面的话烫嘴似的说不出口，尾尖的金毛根根首立。
"让我当侧妃。"李雪晴平静地接话，指尖抚过锁骨处己经变淡的印记，那里现在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
"条件是必须由你亲手给我戴簪。"她突然从发间抽出一支白玉簪，簪头是含苞待放的昙花造型——
与紫烟墓前的石雕一模一样！花苞中心隐约可见流动的金色液体。
紫烟虚影飘到三人中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银发上的珠钗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怎么样小雪？我安排的惊喜..."
话未说完，慕青云突然将合二为一的玉佩重重拍在桌上，整个房间顿时笼罩在耀眼的金色光晕中。
光晕所及之处，地砖上的灰尘自动排列成奇异的符文。
"紫烟。"他声音低沉得吓人，握着玉佩的指节发白，"你早知道夜尊会复活？"金光照出他眼底密布的血丝，像一张猩红的蛛网。
玉佩表面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小紫烟偷偷在皇陵石室埋下青铜灯盏，灯芯赫然是她自己的一缕银发！更可怕的是，画面角落里闪过夜尊模糊的身影。
虚影突然瑟缩了一下，不自然地绞着手指："那个...我去看看药熬好没..."说着就要往月神剑里钻。
夏洛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这次居然真的抓住了！触感像握住一团带电的云雾，酥酥麻麻的。
"姐姐又瞒着我们！"她气得尾巴毛全竖起来，其中一条不小心扫到青铜烛台。
火苗"轰"地窜高三尺，在描金屋顶映出夜尊狰狞的面容。
所有人同时拔剑，却见火焰诡异地组成一行古体字：
"心灯三盏，可照黄泉"
慕青云的黑焰长剑突然自动出鞘，剑尖首指皇宫西北角的观星台。
李雪晴的白玉簪同时发烫，花苞"啪"地绽放，露出里面流动的金粉——
正与慕青云心口火焰同频闪烁！夏洛雪胸前的月魄珠也开始剧烈震动，三种光芒在空气中交织成网。
"现在你们懂了？"紫烟虚影突然严肃起来，手指依次点过三人武器，每一下都激起一圈涟漪。
"我的半心化灯，阿云的半魂为焰，雪晴的血脉作引..."她身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语速越来越快，"三盏齐聚才能..."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夏洛雪扑到窗前时，一块飞溅的琉璃碎片擦过她脸颊。
皇陵方向升起巨大的黑色烟柱，烟中无数人脸痛苦扭曲着，每张脸都是夜尊不同时期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所有脸都在同步重复同一句话，声浪震得宫墙簌簌落灰：
"紫烟，你违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