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孤儿院焦黑的残垣上,发出密集的 “噼里啪啦” 声,仿佛老天也在为这里曾经的悲剧呜咽。林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攥着那把生锈的地窖钥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仿佛随时都会碎裂。三天前,在永辉集团前财务总监那场蹊跷火场的遗物中,她发现了半本航海日记,里面夹着的那张泛黄电影票根,日期 “2008 年 9 月 1 日” 像根钢针扎进她的心脏 —— 那正是她收到第一笔助学款的日子。票根背面模糊的手写体 “临港市儿童福利院”,字迹早己褪色,却依旧清晰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地窖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伴随着 “吱呀” 的声响缓缓开启,一股刺鼻的腐木霉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熏得林夕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用袖口捂住口鼻。她打开手机电筒,惨白的光束刺破黑暗,扫过坍塌的书架,在灰尘中划出一道道光柱。突然,墙角处一道银色的反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缓步走近,脚下的碎玻璃和木板在皮鞋下发出细碎的 “咔嚓” 声。那是个带密码锁的军用铁皮箱,表面刻着的锚形徽章,与她曾在顾沉舟书房暗格里偷看到的走私文件印章如出一辙,这诡异的巧合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360817。” 林夕鬼使神差地轻声念出父亲忌日,手指颤抖着按下密码。随着 “咔嗒” 一声轻响,锁扣应声弹开。箱内整齐码放着二十几本账本,最上面压着的那张饭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淡粉色卡面上印着的樱花图案,是那样的熟悉,那分明就是她大学时日夜使用的饭卡。背面的铅笔字迹虽然己经褪色,却依然清晰可辨:“2008.9.1 资助低 17 号贫困生”。她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时,手机在寂静得可怕的地窖里突兀地响起,刺耳的铃声让林夕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撞翻了身后的铁架。“哐当” 一声巨响,铁架倒地,上面的杂物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周砚的来电显示,接通的瞬间,监护仪的滴答声混杂着电流杂音传了出来。“我在母亲病房发现这个。” 周砚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镜头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对准床头柜,“缴费单上的签名,和你发我的账本笔迹...”
话音未落,地窖外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声响,“哗啦” 一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林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迅速将饭卡塞进口袋,慌乱中抓起账本就要往怀里塞。就在翻开某一页的刹那,她的动作骤然僵住。2010 年 12 月的流水记录里,“林建国医疗基金” 几个字刺得她眼眶生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终于明白,原来父亲跳楼前三个月,那笔突然注入的五百万资金,竟然来自顾家集团。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踏在林夕的心脏上。她反手关掉手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地窖入口。铁梯上的脚步声每落一步,她都能清晰地数清自己漏跳的心跳。当电筒光束扫过地窖角落时,她猛地抄起手边的半截铁棍,手心全是冷汗,铁棍在手中打滑。然而,下一秒,那熟悉的轻笑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小林总这身手,比三年前尽调时利落多了。”
顾沉舟倚在门框上,黑色西装下摆还沾着码头的咸腥海水,水珠不断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露出虎口处与林夕如出一辙的烫伤疤痕,那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1998 年孤儿院火灾,我们挤在同一个通风管道里,你说记得我的消毒水味道 —— 其实那是我偷拿院长的碘伏,给你擦伤口留下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让林夕不寒而栗。
林夕握着铁棍的手剧烈地颤抖着,记忆深处的浓烟和热浪突然翻涌上来。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将她护在身下,滚烫的液体滴在她手背上的触感,此刻竟与顾沉舟腕间那闪着寒光的百达翡丽表链凉意重叠。“所以你资助我上大学,就是为了今天?” 她听见自己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的声音。
“投资总要选潜力股。” 顾沉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迈步走近两步,皮鞋碾碎满地玻璃碴,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父亲破产前,我亲自去监狱看过他。他求我保住你,说林家女儿天生该站在资本顶端 —— 可惜他不知道,正是我推了那把让他坠楼的椅子。”
铁棍 “当啷” 一声脱手坠地,林夕感觉胸腔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整个人摇摇欲坠。记忆里父亲最后一通电话的电流杂音,此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别信姓顾的...”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命运的齿轮就己经开始转动,而她,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她摸到口袋里的饭卡,金属边缘在掌心割出细细的血痕:“山区那些孩子,也是你的棋子?”
“当然。” 顾沉舟抬手抚过她泛红的眼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袖扣,在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你以为凭什么那些辍学儿童的信息,会精准推送到你邮箱?不过是想看看,被我亲手养大的金丝雀,什么时候学会啄人。”
就在这时,地窖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墙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暴雨顺着裂缝灌进来,形成一道道水帘。顾沉舟身后传来金属撞击的巨响,周砚举着消防斧破门而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滴落。“离她远点!” 他的声音在轰鸣的雨声中格外清晰,充满了愤怒与担忧,斧刃寒光映出顾沉舟眼底的玩味。
“周医生的手术做得漂亮,可惜病人家属闹事时,没发现带头的是小林总举报过的那家上市公司前员工?” 顾沉舟侧身闪过劈来的斧头,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跳舞,从西装内袋抽出信封甩在地上,“看看吧,你资助的希望小学,建校款可都来自开曼群岛的洗钱账户。”
林夕弯腰捡起信封,手指微微颤抖。里面的照片让她瞳孔骤缩 —— 周砚在手术室调试手术刀的画面,背景里赫然是顾沉舟心腹的病床。更刺眼的是,照片角落某个戴棒球帽的男孩,分明是她资助的孩子。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好玩吗?” 顾沉舟用领带擦拭袖扣,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你们自以为在布局,其实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小林总,要不要赌一把 —— 赌周医生敢不敢,当着你的面,承认三年前那场医疗事故,其实是...”
轰隆巨响淹没了后半句话,天花板的横梁轰然坠落。周砚猛地扑过来将林夕护在身下,碎石擦过他的后颈,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大褂。顾沉舟在尘烟中轻笑,身影逐渐隐没在坍塌的砖石后面:“记住,天亮前,我要看到账本原件。”
当急救车的蓝光穿透雨幕时,林夕握着染血的账本蜷缩在后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周砚的白大褂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却固执地将她圈在臂弯里。“别信他说的任何话。” 他按住伤口,掌心那道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当年孤儿院火灾,是有人故意切断消防警报...”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自动播放。画面里,山区孩子们举着 “谢谢林夕阿姨” 的横幅,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可角落里顾沉舟正将一叠现金塞进某个孩子手里。视频最后,镜头突然转向举着手机的人 —— 是周砚,他戴着医用口罩,眼神冰冷得让人心寒。
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将林夕的倒影切割成碎片,映在车窗上。她摸出藏在内袋的饭卡,背面的字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顾沉舟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你以为自己在逆光而行,其实不过是我的提线木偶。” 而周砚染血的手指正覆上来,轻轻擦去她脸颊的雨水:“别怕,这次换我挡在光前。”
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而刺耳。林夕将账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暴雨中的孤儿院废墟渐渐远去,两个男人截然不同的温度,却在她皮肤上烙下同样灼人的印记。她知道,这场始于二十年前的棋局,才刚刚进入终局,而她,绝不会再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