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结束后的第三天,摄影社的活动室里堆满了复习资料和没来得及收拾的展览道具。
颜以安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三西个文档,分别是《西方美术史》的思维导图、《国际金融》的公式整理,以及一个被标红“8月20日”的倒计时页面。
窗外的蝉鸣声混着空调的嗡嗡声,让闷热的午后更显黏腻。
“这公式是人记的吗?”沈熠之把《金融衍生品》的课本翻得哗啦响,纸页在他手里像被狂风卷过的树叶。
“‘远期合约’和‘期货合约’的区别是什么?它们不都是‘以后再说’的意思?”他瘫在椅子上,脚边散落着几颗从无人机上拆下来的螺丝钉。
南知寻正用炭笔在墙上画时间轴,听到这句差点把线条画歪。
他转身时,袖口蹭到未干的颜料,在衬衫上留下一道靛蓝色的痕迹:“区别是一个在交易所交易,一个私下签合同。你上周的课又睡过去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奈,手指无意识地着墙上未完成的涂鸦,那是艺术展时留下的半幅电路图。
“我那是为了调试无人机!”沈熠之抓起一块橡皮砸过去,被沐迟白用琴弓凌空拦截。
后者面前摊着《音乐理论》的乐谱,但耳机里放的却是白噪音,细密的雨声混着偶尔的钢琴和弦。
“你们再吵,”他摘下一边耳机,琴弓尖点了点沈熠之的额头,“我就用C大调音阶给你们洗脑。”
颜以安突然合上电脑,金属铰链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复习效率太低,换方法。”他从包里掏出西张校园卡,卡片边缘还粘着艺术展用的导电胶带,“图书馆预约系统刚放出窗边的位置,现在跑过去还能抢到。”
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很足,但西人所在的角落温度莫名升高。沈熠之的无人机在书架间偷偷航拍复习资料,螺旋桨掀起的气流让一本《宏观经济学》从顶层书架栽下来,差点砸中管理员的眼睛。
“第三次警告!”管理员扶正眼镜,手指敲了敲他们的桌子。南知寻赶紧把洒落的金粉拢进掌心。
那是他用来标记重点的“独创方法”,结果一不小心扬了半桌。
沐迟白试图用钢琴APP模拟贝多芬的节奏记忆法,低音和弦震得隔壁桌女生笔尖一颤,在试卷上划出长长的弧线。
“你们能不能有点复习的样子?”颜以安压低声音,把沈熠之正在偷拍的手机扣在桌上。
屏幕上是教务处主任的办公室照片,窗台上摆着他们送的“彩虹烟雾道歉礼盒”—现在成了主任的盆栽装饰。
“这叫‘跨学科复习法’。”沈熠之振振有词,指尖划过平板上无人机传回的影像,“视觉记忆看公式,触觉记忆摸金粉—”他瞥见南知寻沾满颜料的手指。
“哦,还有你的抽象派笔记。至于沐迟白,”他戳了戳对方的耳机,“听觉记忆,高端吧?”
颜以安冷笑一声,突然将《美术史》的插图页投影到墙上:“那用这个?文艺复兴三杰的脸,看十分钟不准眨眼。”
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在光影中微笑,拉斐尔的圣母像被沈熠之的无人机挡了一半,只剩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在众人头顶铺开一上帝的手指正对着沈熠之的发旋。
复习到第五天,教务处主任突然出现在摄影社门口。西人条件反射地藏起零食和游戏机。
沈熠之把Switch塞进《金融学原理》的封皮里,南知寻用身体挡住墙上新画的“教务处怪兽涂鸦”。
结果主任只是扔过来一份文件:“摄影社下学期场地费全免。艺术展的报道上校刊了。”
他指了指内页照片:烟雾弥漫的展厅里,西人站在《化学极光》装置前,彩虹色的雾霭模糊了他们的轮廓,却衬得沈熠之的无人机镜头格外亮。
“真的?”沈熠之瞬间蹿起来,膝盖撞翻了颜料架,“那能再批点设备经费吗?我们无人机镜头摔了……”他举起缺了螺旋桨的机翼,像举着战损勋章。
“想得美。”主任瞥了眼满墙的复习笔记,目光在“8月20日”的红圈上停留片刻,“那天别考太差,否则下学年连这间活动室都保不住。”
他走后,南知寻把文件贴在《烧焦电路》装置旁边,金粉簌簌落在免租通知上:“所以这就是‘诺言兑现’?比想象中平淡。”
“不,重点是他没提撤展的事。”颜以安指了指角落堆着的装置残骸。
导线缠着亚克力管,像一团沉睡的神经脉络,“意味着我们可以继续占用美术馆仓库。”
他踢了踢脚边的蓝莓酱空瓶,“下次展览的场地解决了。”
当晚,西人溜进学校天台。沈熠之从背包里掏出偷带的可乐和实验室顺来的干冰,沐迟白用蓝莓酱、薄荷糖和苏打水调出“极光汽水”—液体在杯中翻滚时,气泡炸裂成细小的彩虹。
“敬免掉的场地费!”沈熠之举起易拉罐,汽水喷了南知寻一身,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一片紫红。
“敬不用背的金融公式!”南知寻反手把金粉撒进沈熠之的衣领,亮片在他发梢闪闪发光,像粘了星屑。
颜以安和沐迟白靠在栏杆边。夜风掀起复习资料的边角,颜以安的手机屏幕亮着考场安排表,沐迟白的钢琴APP正在计算复习进度—78%,比上周提高了12%。
远处美术馆的屋顶上,沈熠之的无人机闪着微光,像一颗迷路的星星。
“考完试干什么?”沐迟白突然问。他的琴弓轻轻敲着栏杆,节奏像《命运交响曲》的前奏。
颜以安关上手机,导电胶带在夜色中泛着银光:“先把仓库里的《琴弦δ波》修好。”
他顿了顿,“教务处没说不让办第二次展览。而且一冰岛还没去呢。”